隋和光在之前就坦然跪了。
财易散仇难解,他清楚今日无法善了,便连慌乱都不演。
大当家看他配合,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回神更怒,胆气横生,闯到隋和光面前,给了他一耳光!
隋和光尝到血气,不怒反笑:“大榜,我有话跟你说。”
“大榜”是大当家落草前的俗名,现在他叫座山雕。座山雕不敢承认,他怕隋和光这条毒蛇,隋和光越冷静,他越怕。
隋和光确实在算计他。
挨打才好——真只为报仇的话,这群家伙早就一刀捅死他了。
隋和光擅长做生意,生意谈的不是货,是欲。
隋和光问:“你想要金条?”看见座山雕表情他就懂了,一哂,“马车里的金条是假的,真的还在隋府,我不过是先来探路——确定安全,再给我爹递信,让另一批护卫出发。”
座山雕冷笑道:“那也简单,我砍你一根手指,附在求救的信里,找隋老爷换金条就是。”
隋和光:“隋靖正可认不出我的手。”
“那就砍了你的腿,再让你写求救信,他总该认出你的字迹。”
“最好别,”隋和光说,“生意人都有自己的暗语,你砍我的腿,保不齐我太怕死,在信上留不该的话呢?”
这下连山匪都有些悚然。这少爷是疯是傻?怎么听起来……倒像真为他们筹划?
隋和光坦然受山匪审视。一狼一狈敲定细节,各怀鬼胎。
大当家想:事成之后,我不仅要你死,还要你求死不能。
土匪在外围虎视眈眈,二当家见隋和光气定神闲,闯上前,想动狠手,身后一人将他拦住。
那人扯过二当家的手,耳语几句,二当家最后愤愤摆手,只叫把隋和光先关住。
隋和光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心底暗叹——山匪背后果然有人。
虎山距宁城不过十里,地势也不险,这群人气焰嚣张,枪支火药齐全,到这地步驻军不来剿,说没有官匪勾结,谁信?
南北要打仗了,军队差钱。
等军队逼上山,跟山匪把黄金分了,背锅的就是隋和光一人。
又有一个问题。
他今天出城走的不是惯常路线,是谁,卖了他行踪?
隋和光被关进柴房,到中午,守门的只剩一个山匪。
年纪轻,脸白嫩,衣服干净,一根线头没有,不像是寨子呆久的匪,倒像出了变故新上山的。别人都去吃饭,剩他一个饿着肚子守人,想必也不受重视。
凭一张端方的脸,见人说鬼话的嘴,隋和光哄住了小山匪。
让人领了送勒索信的任务,下山后,往他在港口的下属递信。
金乌西沉。
隋和光运气不佳,先杀上山的是驻军,不是他的人。
驻军灭口完山匪,并没有找到柴房中的隋大少爷,只找到一张字条——山匪所抢金条归你,买我一命。
领头的军官认出是谁字迹,神色阴晴不定,末了,持枪摆手道:“不必追了。等一个时辰,烧山。”
隋和光不知道假金条能瞒过军队多久,他往山下冲,一身血也来不及清理——有山匪的血,也有他自己的。
隋和光成年时军队呆过,有过一点习武的底子,夺了枪,杀几个人不成问题。
他在想是谁卖了自己的行踪。
也许是失血太多,思虑太重,不知为何他神识一恍,竟踏空了下步。
完了。
隋和光还能平静想。
亏了。
仇人没杀完。
……
【他教我收离恨,收余恨、免娇嗔】
【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魔音贯耳,隋和光蓦地睁眼,唱声停下,阴差朝隋和光笑嘻嘻,吐出一截长长的舌头,念诗道:
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
魂随司命鬼,魄逐见阎王。
隋和光看周围昏黑,再看对面装扮,才确定,自己真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阴差介绍完,问:“还记得玉霜吗?”
接下来,隋和光听了一个故事。
戏子余霜,六岁丧父,因为面容姣好,被继父说服母亲卖掉,进戏院练功,风霜雨雪春去秋来十二年。
十八岁,做了老爷的情人,进隋府,和三位少爷各有牵扯。
与四少爷隋翊——□□纠缠,剪不断理还乱,月夜私会、祠堂背伦、雪夜陈心、事败施救……桩桩件件,爱恨莫明。
与三少爷隋木莘——早有私交,戏园子南边唱戏时,萍水相逢,两人一见如故。府中重逢,情愫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