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机,对着眼前准备好的食材发了好一会儿愣。
他确实没生气,只是失落而已。
留给他的真情真的不多了啊。他睁眼看着手里的流沙一点点逝去,不敢用力,也不敢松手。
原来的期待全部化作此刻的失落。
他沉默地拿出下午买好的鸳鸯锅,一边放上牛油麻辣火锅底料,另一边放上三鲜汤料包,倒上水,加热。
打开平板,挑了一个人多的喜剧片放着。屋子里终于热闹了起来。
屋外下着雪,他一个人,看着喜剧片,在热气蒸腾中吃火锅。
等到撑的实在吃不下了,他才停口,没去收拾那一桌残席,抓了手机出去消消食。
雪下得不大,他懒得带伞,细小的雪粒打在他的脸上,头上,还往他颈脖里钻。
寒风呼呼,吹起额角的刘海,又迷蒙了他的双眼,他甚至没有缩一下肩膀,全然不惧寒冷的样子。
但如果这时候有把伞愿意抵在他的头上,他应该也不会拒绝。
其实三个多月的独身生活,他早已适应了孤单。又为什么会感到痛苦?
如果不曾心怀希冀,自然不会被失望时的痛苦打得措手不及。是他对远方的朋友倾注了太多期待,是他非要把驱散孤单的任务颁布给了另一个朋友。
明明那是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
第二天,谢嘉佑如约而至。
或许是愧疚,想要弥补些什么,他跟江沐说了很多话,分享了他的生活、学习和恋爱。江沐做了一个完美的倾听者,鲜少提起自己。
昨天想要对谢嘉佑倾诉的苦楚因为一晚的冷却变得生硬,冰冷,卡在喉咙口再也出不来。
他们一起打游戏,吃饭,聊天。好像那分开的三个月不存在一样,他们依旧是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这天结束,江沐把谢嘉佑送到车站。
然后,就像散伙饭吃完再没了交集,又像一出戏走到了末尾迎来体面的落幕,他们淡了联系,各自天涯。
说不上是谁先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又好像是心有默契一般不再互相打扰。
江沐与挽塘村唯一的联系——谢嘉佑,就这么断了。他自然忘记了当初说的第二年暑假故地重游的约定。
第三年,荷花开了满塘,好丰收的兆头。可是就算花叶凋零,只剩满塘残荷,也未曾再见当年摘荷少年人。
第四年,不知是不是触犯天颜,连日的大雨不曾停歇,雌花没等来授粉的蝶,先被浇了个稀巴烂。
“今年没什么莲蓬了——”雨停后,谢镧望着眼前湖里的破败景象,作出判断。
手机响起来,思绪被打断,他按下了播放键。
外婆大着嗓门的声音传过来“谢镧!快回来,你嘉佑哥来了,让他看看你填的志愿——”
老人家不善于使用电子产品,生怕电话对面的人听不清,恨不得声嘶力竭喊出来,谢镧被吵得偏了偏头,眉也不自觉拧起来:“知道了,就来。”
谢镧刚刚参加完高考,这几天出了分,他的外婆几乎是天天把他摁在电脑前,让他看学校。这天还把谢嘉佑叫了来做参谋。
谢镧不太喜欢别人参与他做决定,但是只要是打上了“为他好”标签的东西,不管多不愿意,他只能照单全收。
谢嘉佑最近在大公司里实习,人不再似当初那般吊儿郎当,认真分析起了谢镧选择的利弊。
“我感觉你选这可能不太划算,做不到分数最大化。第一志愿可以再往上选选,冲一冲呢?”
谢镧低眉垂眼,很柔顺样子,语气里却含着刺:“不,我就想去这儿。”
分析了这么久,他仍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他肯定下了决心,不会轻易动摇。
“唉。”他叹了口气,起身对谢镧外婆说:“这孩子心里有主意了,随他去吧,别操心了。”
外婆是个操心的命。本来懂得不多就很焦虑,她只能不停地问别人。但是说来也奇怪,她问这个问那个的,外人说什么她都信,就是不信自己亲外孙的。
这一句话像是踩在猫尾巴上,把人家给骇得一跳。她下意识以为谢嘉佑的意思是:你外孙这志愿选的不太行,他还不听劝。
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一拍谢镧的头,气急败坏地说:“怎么不听你表哥的话?他现在上社会了吃工资,懂得不比你个毛头小子的多吗?”
谢镧一言不发,兀自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外婆只好又去找谢嘉佑,谢嘉佑被她的焦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说:“这个选的好不好也说不准的,每年情况都不一样,也不能说差啊,关键看他自己了。”
“没有说这个学校不好的意思,只是他可能可以去更好一点的学校。”
这边鸡飞狗跳,谢镧不动如山。
最后谢嘉佑被缠得受不了了,只好说:“我问问我高中同学吧,他们有人去这个学校,看看这专业在他们学校怎么样。”就当是给老太太安了根定海神针。
闻言,一直一动不动的谢镧抬头看了过来。
谢嘉佑想了想,找到了很久没联系的江沐。
江沐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惊讶,曾经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两人尴尬的像被摁在一起强制社交的陌生人。
听到谢镧这个名字的时候江沐愣了一下。
好久远的名字。
听到他要想报自己的母校,江沐淡淡笑了一下。岁月快得像放出的箭,一回头才发现飞了这么远,曾经迷茫的小孩现在也成大人了。
谢镧想报的几个都是理工科专业,江沐一个艺术生对这方面不甚了解,但是他表示可以问问这些专业的同学,他有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