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两老在小客厅等着来客,脸色不善。
五岁的小外甥不在,三妹一早将他带去托儿所照管。
“郭伯、郭母,好久不见!”庭韵搭讪着招呼,“郭妹夫的丧礼赶上我生病,因此没亲自过来悼念,实在抱歉!”
郭老先生把头扭到另一侧,不看她。
郭老太面色略好些,回说:“不敢劳烦。许小姐登门,有何贵干?”
阿伟帮忙提了个果篮上来,放在二老前面的几上。
郭老太冷眼瞧了那果篮一眼,冷笑说:“我儿子在周家的寿宴上出事,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周家家大业大不假,横竖再饶上我们两条老命,也要去讨个说法的。”
“是是,”庭韵赶忙接着二老的恼恨,“郭妹夫终究是在周家出事,周家和我都有照管不周的责任。郭妹夫大好的年华,竟不幸夭折,实在让人痛心!一想起来,我都要忍不住落泪的。”
那郭老先生拿眼瞟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二老没有让座的意思,庭韵自顾自坐在二人对面的沙发上,叠起两腿。
“当时,郭妹夫喝多了酒自己去洗手间,可是过了好一会还没回来,我便跟三妹一道去看看,进了洗手间旁边休息室,才发现郭妹夫摔倒在地,后脑上流了好多的血。”
这是许庭韵之前跟三妹串通过的说辞,真正说出来时,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坦坦荡荡的姿态。
她此刻表情里既恐惧又惋惜,鼻头一酸,扑簌簌落下泪来。
原来演技佳的不是袁之仪,没有任何表演基础的她大可胜任无辜弱女角色。
因为别人表演为逐利,她许庭韵为挣命。
郭太太有些动容,眼泪立时被招引出来,只是抽着鼻子哽咽。
说来说去,儿子怎么死的,都是儿媳一面之词。即便报了警,警方那里至今没查出个所以然,况且尸骨都已无存……
郭氏夫妇第一次从儿媳之外的人那里,听说儿子出意外时的状况,两人竖起耳朵,听得认真。也在极力寻找破绽。
“许小姐,正常人会因一次跌跤丧命?”
“有人因吃鱼卡到鱼刺窒息。”
“你……话怎么能这么说?”郭先生气得颤抖。
“抱歉,我为二老的损失感到十分遗憾。”庭韵冲阿伟使一个眼色。
后者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
“郭伯郭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毕竟郭妹夫在周氏的宴会出事,我们十分同情痛心。您二老只得一颗独苗,物价飞涨,有一笔养老钱防身到底好些!”
那二老抻着脖子去看数字,脸上表情有片刻空白。
庭韵从这二人的表情读出,接下来的谈判应会顺利。
“三妹有意搬出去住,她年轻新寡,对未来也有自己的盘算。二老没有异议吧?”
许三妹在一旁坐着,安安静静的不说话。
那郭太太冷哼一声,不做言语。那意思却是明确的,丈夫刚死个把月,未亡人就搬离公婆和旧居,赶不及地开展自己的新生活,良心何在?
“我没意见,现在也不是封建时候,谁拦得住寡妇再嫁?”郭先生语气冷硬,显然对儿媳十二分不满。“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孙子是我们老夫妻二人在世上的唯一念想,要带走独孙除非勒死两把老骨头。”
许三妹情绪激动地霍然起身,“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我在这屋子住下便是,长长久久地为您儿子守着活寡!”
庭韵叹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三妹稍安勿躁。
她转向郭氏夫妇,哀恳地说:“孩子需要母亲,郭伯郭母难道忍心看到母子骨肉分离?再者,养育幼儿需要大把精力,这跟含饴弄孙并不同。二位辛劳半生,正该颐养天年,肩上背这重担实在过于辛苦!”
“不辛苦,为自己的孙子辛苦什么?!”郭太太咬牙,“许小姐,不管你信不信,一想到小孙孙离开我,我是恨不能从这楼上跳下去的!”
然而,生命是顽强的。历经风浪、有气力活到六七十岁者更顽强。
庭韵微微一笑,“自然了,二老跟孙子并非永不见面。即便搬到新居,我保证,二位也可时常过去探望!”她转向三妹,“三妹,你说是吗?”
许三妹冷冷点头,并不看公婆,把头扭向一边。
“郭伯郭母,既然如此,二位还有什么疑虑?”
郭太太脸色似有松动,垂首不语。
那郭先生却是冷笑,“到时候还不是一拍两散,许三小姐有新生活,还顾得上应承我们?依我说,孙子由我们二老看顾,三小姐也可更自在开展新恋爱、新婚姻,岂不两全其美?”
“你……”三妹嘴唇气得青紫,说不出话来。
到这里,庭韵已瞧出郭世湛那般纨绔,到底是有家学渊源的。
她冷笑说:“郭伯伯这话不对,普天下的父母爱子之心是一般的,没道理放着母亲不跟,小孩子跟祖父母生活的道理。再者,就算打抚养权官司,只要不能证明母亲不具备抚养条件,法官是不可能支持祖父母一方的!”
郭太太凄声尖叫:“她害死我儿子,她是杀人凶手!这样的女人,如何教育子女向善?”
庭韵吃了一惊,郭太太如何得出此结论?
“我早知二人关系不睦,各人有各人的盘算。我儿子死了,谁最称心如意?”
许三妹索性自暴自弃,“是,叫警察来抓我吧,我害死你儿子,抓我去偿命好了!”
郭太太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恨恨说:“有你进去的一日,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