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整体的气质是温和而睿智的,他欠欠身,笑着问好,“梁先生,请坐。”
谈话继续,二人居然越聊越觉合拍。
华莱士进门送茶时,梁作者正给周先生讲自己在欧洲红灯区和印度贫民窟的见闻,周先生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原定半小时的会面时间延出来二十几分钟,华莱士不得不进门提醒,周先生还有一个会要参加。
会面结束,周先生总体上很满意梁作者,佳明则提出采访要求:周先生每周需抽出3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接受采访。他要为传记搜集一手的素材,传记主人的亲口所述势必更真实。
佳明还提出采访周先生的亲友、一部分关系密切的工作人员。
周先生略想一想,便全部应允下来。
梁佳明离开办公室后,周君吩咐华莱士延后接下来的会议。
他拨一支电话给章小姐。
手指微微颤抖着,“你什么意思?”
华莱士固然可以眼拙,周君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对情敌的相貌过目不忘。
第86章
石澳大屋气氛肃然。
佣人已早早躲出去。
章小姐很镇定,让保姆带永璋去海边玩。
“你对我实在没半分敬重。”周先生声音低低,情绪里的戾气却重,似乎还有一种深沉的感伤。
“若不是出于敬重和爱,我不会为你生下女儿。”章小姐反而镇定淡然。
周先生冷笑说:“找那个人来为我写传记,这就是你说的敬重和爱?”
“我只是从所有推荐中,选出那个看上去最能胜任这项工作的人。其他,我并不关注。”
“蛇蝎,我到今日才发现你恶毒。”
章小姐尖声:“是你一直掩耳盗铃吧,那个女人曾离开你,跟别的男人私奔。如果你真觉得这两人关系清白,梁佳明为何不能为你工作?”
周先生气急反笑,“你到底想证明什么?想得到什么?”
章小姐冷笑,“梁作者说,他已得到这份工作。那么,你又想证明什么?”
“那样的人,还不配跟我做对手。”周先生面孔紫涨,“他想窥探,我敞开一切给他看好了。难道,他这次有把握再次离间我们?”
“我们?我倒不知你们是谁,当年,是你许诺娶我,四年了,我无名无分跟着你,人人背地里嘲笑我章若云枉为章氏千金,读书读成了呆子,竟甘于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这是章小姐憋在心头多年的话,一旦爆发,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落下来。
周君突然气沮,他说:“若云,我已经老了,很多事经不起折腾,若你想离开,我会给出合理的补偿。你还年轻,又聪明有家底,离开我,仍是很多人追求的名门淑女。”
章小姐嘴唇哆嗦:“雄……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吗?”
周先生似有些不忍,别过脸去。
章小姐语气哀哀:“你还爱我吗?”
“我不想我们成为一对怨侣。”
“不会的,”章小姐从背后抱住周先生的腰,“其实,你也好奇对不对,我们不会是怨侣,而是心怀同样鬼胎的爱侣,没有谁比我们在一起更般配。”
周先生心里一沉,这话隐隐约约说到他心坎里。
若非疑心生暗鬼,永乐的dna鉴定他不会做三次,每次托不同的人去办。这样的话,就算有人做手脚,三次也不可能全部做中。
结果证明,永乐的确是他的孩子,但是,那几张照片始终如鲠在喉。一想到在他昏迷不醒时,他的女人在跟别的男人你侬我侬,那种猛烈的嫉恨就如芒在背。
人人说患难见真情,大家子对患难的定义却有很大不同。
老父亲病危,各路情人孩子跑来伺候在侧,温声款款,小心周到,无非为分家当。分多分少,有时就取决于脑子半糊涂的老父亲的一念之差。
许庭韵究竟为什么回来?
女人是难懂的,在此以前同床共枕十年,他从不曾料到那女子有一日会以如此决绝的姿态离开他。
两性关系的裂痕即使去粘合,也还有残留的痕迹。虽然肉眼不可查觉,但痕迹始终是存在的。
保姆这时带着永璋进门,永璋手里拿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贝,兴高采烈地跑来献宝。
“爸爸、妈妈,看我找到什么?”似乎察觉父母的紧张气氛,永璋今日比往日更乖顺。
周先生分开章小姐放在他腰间的手,换一副笑脸,对女儿温声软语:“我们永璋真厉害,过来,给爸爸看看!”
章小姐突然有种感悟,怪不得有的伴侣吵闹千百次,最后还是言归于好。所谓爱情,既脆弱又坚实,尤其当有了孩子,那孩子的一举一动都在提醒双方,他们曾多相爱,很多矛盾便囫囵过去。
内心深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只是松一口气,更大的压力和气闷紧接着覆上心头。
唯有祈祷,旧情人相见,分外脸红心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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