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买的打折面包躺桌上,看一眼,无胃口。
坐立不安,看钟表,才八点。
这等待,譬如被判死刑之囚徒,行刑日期未定。
胡乱塞两口面包,立刻跑洗手间干呕。
她冲一把脸,对牢镜子,握拳:许庭韵,你镇定一点!
你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个。周先生是恩人,也是知遇之人。
挨到十点,出门。
房东太太在过道里碰见她,瞪圆眼睛,惊到下巴要掉下去。
或许,以前以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一辈子无出头之日。
忽然换一身行头,竟有个人样子出来。
不过,换一身行头又怎样?立刻飞到枝头变凤凰?
庭韵微微笑,不出声。
都会永远在堵车,早一点出门不至于迟到。
她径直到路边拦的士。
礼服怕皱怕脏,供着比穿着心安。
踩这双二十厘米细高跟,她不确定自己能走多远。
美人鱼一定有共鸣。
又一想,或许会很远,比以往能走到的走远。只要,不间断地走下去!
只是累。
有黑色宝马车驶近,司机降下车窗,探出半拉脑袋。
“是许小姐吗?”
庭韵惊诧,很快镇定。
“周先生派我来接您。”司机说。
她住哪里,几时出门,都被人算好。
周先生真神通广大。
她坐上车,踏进新世界。像爱丽丝跳进兔子洞,柴郡猫平静微笑,温柔看着她、看着她。
熟悉的一切都远离。
天边冒一点鱼肚白,不知不觉已在海边坐一夜。
庭韵打个呵欠,只觉膝盖僵硬。
佳明脱外套给她,还是冷,手脚都木了。女人最怕冷。
这故事说起来,其实冗长又无趣。
也难得涉世未深的男孩子喜欢听。或者一半出于礼貌。
“离开他,你已付出十年青春,足够偿付所欠。”
这男孩的评语居然是这个,像个小母亲,让人感动。
庭韵笑,脸容没有血色。
冻太惨。
中学毕业时,大家在海边搭帐篷,烧烤,喝啤酒,绕篝火舞蹈,彻夜狂欢,第二日仍精神奕奕。
那时是真年轻,人人似永动机,不需要睡眠。
一晃十年,真快。
不知旧同学都在做什么,或许多数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大家的愿望都实现没有。
譬如,赚很多很多钱,出很大很大名。
这两者,她似乎都实现了。
那时,对着大海喊的是:要当世界第一流女作家,捧无数文学奖杯。
海神一定弄混愿望。
“佳明,不要放弃写作。”她说,头颈无力,倦得要眠过去。
想打电话叫司机,电池早死掉。
不担心,她转一转有些僵的脖颈,四处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