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盈也凝神问他:“什么是三爷?那晚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冯贵趴着道:“那晚小的回家探望了父母一眼,归府后途径后花园时,隐约中听到有人呼救。我上前查看,发现二奶奶被人强迫地压在假山上,我原想出手帮忙,可发现那人竟是三爷,便不敢了。”
李氏怒叱:“信口胡言!夜里后花园那么暗,你是怎么认出是三爷的?”
冯贵道:“小的不敢撒谎。我本来还有些不确定,可后来二奶奶拼命挣脱,我看见那人捂着手臂走出来,到了灯下,他确确实实是三爷。三爷也发现了我,还警告我不许说出去,否则就要我的小命。”
听他说得如此详尽,章盈确信,他的确是看见了。
“回到清安院后,我才看到五爷护送着二奶奶回来,二奶奶也因此装病不见人。直到昨日,三爷听闻二奶奶又回了清安院居住,私下里命人找上我,要我帮他打点,说,说他今夜要来院中。我实在是害怕,才想着逃出府,望公爷明鉴。”
他后面的一席话,瞬时扭转了局面,使宋允默成了众矢之的。
章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在这样的场合揭露。即便早有猜想,听他说完,那些时刻的痛苦、愤怒依旧清晰。她面色平静地望向李氏:“公爷,夫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氏眼神锋锐,厉声逼问冯贵:“怎么可能!定是有人串通你,让你这么说的!你说,是谁?”
坐着的宋晋远则是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除夕那夜我用簪子刺伤了他,而宋允默那夜恰巧手臂也受了伤。”章盈从袖中拿出一支簪子,“还有,新婚之夜宋允默也曾来过婚房,这支花簪便是他当时带走的,前几日也是从他手中发现。人证物证俱在,公爷和夫人还不肯信吗?”
李氏道:“这些事你为何从前不说?”
章盈自嘲地笑了笑,“同为女子,夫人又以为我从前为何不说呢?”
李氏只会比她更清楚。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晋远总算开口,道:“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敢问公爷,是何交代?”章盈直视他,随即对李氏道:“我记得宋衡死后,尚未有任何证据,夫人仅凭个人猜测,便要将五弟送交官府。如今证据确凿,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夫人能一视同仁。”
她的意思明了,李氏顷刻变了脸色。
宋长晏不自觉地侧过头,只见章盈神态坚定,眸光决然。
宋晋远道:“老二媳妇,你非要如此吗?”
章盈摇摇头,“公爷,这门亲事缘尽于此,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宋家的媳妇。”
宋晋远错愕不已,闭口无言。
屋中僵持少顷,主院的管事慌手慌脚地推门进了屋。
宋晋远正要训斥,便听他言语惶急道:“公爷,不好了!”
宋晋远一头还没烦过,拧着眉道:“怎么了?”
“是,是三爷,他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什么!”
牵扯上刑部,定然不会是什么小事。
宋晋远顾不得其他,起身快步往外走,李氏反应过来,也迅疾地跟上。
俄而,前厅里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一直不做声的庞氏对章盈微一颔首,看了宋长晏一眼后便也离去了。
章盈低头对着手里的簪子出了一会儿神,随即轻声道:“五弟,我也要走了。”
宋长晏问道:“二嫂是要回章府?”
章盈点头,“嗯。”
宋长晏垂眸看着她,“我陪你回去。”
章盈没有回绝,私心里,她也希望两人能再走一程,那些感愧与谢忱,再不说以后或许都没有机会了。
外面刮起了风,章盈走出屋后,立刻便感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她以为是泪,抬手一摸,却发觉眼底干净,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
宋长晏伸出手,接下一滴雨,“快下雨了,我们快些走吧。”
章盈道:“好。”
回去,还有一番风雨等着她,不过她却不再害怕面对了。
***
马车驶到章家门前,章盈下车,见宋长晏也跟着下了马。
他道:“二嫂一言,未必能概述全貌,由我一起吧。”
章盈抬头看着他,启唇道:“不必了,五弟,你送我至此,我已经很感激。”
宋长晏听着她犹如道别的话语,神情黯淡了下来,颓然笑了笑,“二嫂客气了。”
夜风袭来,撩起两人的衣袍,章盈拢了拢鬓边的散发,道:“在宋府这半年,五弟你不知道帮了我多少,道谢的话我也说过太多,今日还是要多说一句,谢谢你。”
宋长晏道:“都是应当的,二嫂不必言谢。”
章盈摇了摇头,“我只帮过你那一次,可你三翻四次舍身相救···”
她还想说些什么,宋长晏出言:“二嫂这是在与我诀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