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竭力稳住嗓音,口气随意道:“大嫂可知道三弟是如何伤的?”
庞氏想了想,笑道:“说是在院里练武时不小心伤到的,不过以三弟的性子,多半又是半夜偷摸跑出去,在外面受的伤。母亲担心父亲动怒,就压下这事没说,旁人都还不知道。”
“是么。”章盈喃喃,那还真是凑巧。
那夜她刺伤恶徒的位置,可不就是在他的手臂。
庞氏不知她心中所想,自顾自道:“开年不利,等开春了,要好好去庙里拜拜。”
闻言,章盈抬起眼,“大嫂这个月辛苦操劳,不如下个月便由我去慈恩寺为一家人祈福祷祝。”
“也好,在院里闷了一个月了,你正好出去透透气。”末了,庞氏又提醒道:“慈恩寺离得远,弟妹记得早些动身,以免天黑赶不回来。”
章盈眉眼舒展,“好。”
她嘴上答应着,心底却不停回想宋允默受伤之事,难道这真会是一个巧合么?
她不由得想到了宋长晏,受伤的事母亲没让旁人知晓,那他定然也是不知道的。母亲本就对五弟颇为不满,此时让他暗查这事,若是惊动了她,五弟岂不是更要无端受气。
左右下月初五要同行,到时候再与他商量吧。
***
今年开春早,二月初时天气已经转暖,枝头的雪融尽,嫩芽冒出了头。
原本已经晴了几日,可初五这日却是天公不作美。早上出门时还未觉有异,行至半途,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为避雨,章盈一行人不得不在途中凉亭停歇半晌,待雨停后再出发。
如此耽搁一场,启程时已是午后。
道路泥泞坑洼,车身跟着颠簸不稳,碧桃往章盈身后塞了一个软枕,泄气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这般倒霉。”
章盈被晃得有些头晕,抓着车壁担忧道:“都这时候了,不知母亲还在不在。”
求神拜佛倒是其次,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正说着,车身一震,往右边倾斜,章盈与碧桃毫无防备地倒向一边。
车外马蹄渐近,随即传来关切的询问:“二嫂?”
章盈稳住身形,掀开帘子望出去,五弟已经下马立在车窗外。她轻声回道:“我没事,这是怎么了?”
宋长晏神情凝重道:“车轮陷入了水坑,恐怕一时半会走不了。”
章盈面色失落,还是道:“没事,赶不及就算了。既然前路不好走,我们要不回程吧?”
宋长晏看了一眼天色,却道:“二嫂,不如其余人留在此地,我们先骑马去慈恩寺,兴许还来得及见章夫人一面。”
单骑轻便,也不受泥路影响脚程,只是···章盈神色为难,“我不会骑马。”
宋长晏一怔,随即道:“二嫂若不介怀,可与我同骑。”
看出她的迟疑,他接着道:“这同行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二嫂不必担心有人多嘴口舌。”
天边春雷低滚,好似又要下雨了。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真来场大雨,一众人都会被困在这儿。
碧桃也在一旁劝道:“娘子,不如你先走吧,否则白出来这么一趟。待会要是淋了雨,若是病了,夫人可就要真的担心了。”
章盈稍作忖量,点头答应:“那麻烦五弟。”
她裹好披风下车,到了骏马跟前有些不知所措。这马极为壮硕,马镫就已过她的腰,凭她自己决计是上不去的。
在她踌躇这一瞬,一双大手遽然扶上了她的腰侧。五弟站在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无意冒犯”,稍一用力便将她托着上了马。
腰间的力道迅疾撤去,章盈双颊不自觉地发烫,坐稳身子后,双手紧握着马鞍。宋长晏收回手,旋即轻巧地翻身上马,双手环过身前的人抓住缰绳。
他双腿一拍马腹,嘴里喊了一声“驾”,马儿便奔蹄前去。
飞驰间,章盈后背无意撞上他的胸膛,不禁绷直了脊背。
宋长晏觉察出怀里人的异样,低头在她耳畔道:“二嫂若是不适,我骑慢些。”
风声太大,章盈听不清,偏过头问他:“什么?”
两人挨得太近,四目相对中,她仿佛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脸。虽不真切,可她清楚,自己定是脸红了。
不等他回复,她脸上兀地一凉,冰冷的雨水落了下来。先是一滴,而后如明珠落入玉盘。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躲过这场雨。
宋长晏果断脱下肩上披风,搭在她身上遮雨,边换了方向道:“来不及了,这附近有间破庙,我们先去那儿躲雨。”
幽淡的沉香细密地将章盈包围,她探出头,回首看着他:“五弟,你先穿着挡一下吧。”
他面容被雨沾湿,水珠顺着轮廓滑落至下颌,再滴在两人缝隙间。犹如是被水洗过一般,章盈觉得他五官愈发明晰,深刻入眼。
宋长晏抱紧了她,加快脚程,“不必,你顾好自己。”
烟雨蒙蒙中,章盈听见了他因纵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胸腔内不可抑制的跃动。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