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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改造一位淑女的形象,那么首先第一步就是要从发型开始。”安娜拿着她刚刚随手写好的购物清单,坐在马车上煞有介事的说:“海瑟尔你的发型非常自然,和现在伦敦流行的卷发完全一致。玛丽的头发则有些太凌乱了,一看就是从来没有专门打理过的,必须要去改造一下。正好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理我的头发了,就去我经常去的那家位于邦德街街尾的女帽店吧。”
“女帽店?”海瑟尔等她给车夫讲清楚位置,才问道:“为什么不是理发店呢?”
安娜告诉海瑟尔:“要是哪个女人进了男士专用理发店,第二天早上恐怕整个伦敦都能知道她的名字。一般贵族女性都是请造型师□□的,不过手艺高超的理发师都需要提前至少一个月邀请,而且一次的价格足够买一套不错的礼服了。女帽店就划算很多,除了卖帽子,她们还会提供卷发服务,以及出售假发片和头发专用香水。”
邦德街是伦敦最大的奢侈品商业街,商业的那部分显然比住宅区要亲民和热闹很多。
马车按照安娜的指示在一家门头很不起眼的女帽店门口停下,安娜带着她们熟门熟路的走进去。
“威尔斯利小姐,好久不见,您的卷发都已经快变直了呢。”一个微胖的女士立刻迎上来,显然安娜是这里的常客。“这两位女士似乎是生面孔呢。”
安娜径直穿过一排排帽子往店铺深处走:“是啊史密斯太太,这是我的两位新邻居。我还是照常,你给这位玛丽小姐设计一个符合她年纪的发型就好。”
史密斯太太掀开后面的帘子,请海瑟尔和玛丽进去。
海瑟尔一走进去才发现这个帽子店后面别有洞天,那里面不过四十平米,却塞了整整四个隔间,门口甚至还有两位女士在等候,可见生意十分火爆。
安娜是常客,史密斯太太把她们带进最后面的一个略小的隔间,那里面有两个并排的挨得很紧的位置,正好玛丽和安娜一人一个。
海瑟尔环顾四周,排队的女士看起来着装都很时髦,经济水平应该至少住得起伦敦中心几个城区,但店里的布置实在让人不可恭维,就这么小小的位置根本谈不上什么服务环境。
由此可见,要在伦敦找一家这样价格适中、服务女性的理发店确实很难得,这才让这些富婆心甘情愿的忍受这样的环境。
小隔间太拥挤,史密斯太太拿着改良式可控温热铁钳进来后,海瑟尔就去外面等着了。
海瑟尔用目光搜寻了一圈,最终决定在坐着两位排队的太太的沙发上找了个空位。
那两位太太看起来互相认识,她们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一场即将举办的晚会。她们都穿着细棉布连衣裙,戴着日间用淡水珍珠,左边那位还穿着一件簇新的山羊绒大衣,上面有一枚镀银胸针。这是典型的新钱打扮,海瑟尔猜测,她们多半都有一个工厂主丈夫。
左边的太太余光瞥见海瑟尔在偷偷观察她们,立刻热情的转过身把她拉入谈话。
“日安,夫人。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别看这里环境一般,史密斯太太还有那位安吉拉小姐的烫发技术可是一流呢。”
海瑟尔很乐意和她们交流:“是的,我刚来伦敦不久,第一次知道女帽店后面还有这样的地方,我还以为大家要么自己动手,要么聘请造型师□□呢。”
两位太太哈哈大笑,善良的包容了面前这个土包子。
左边的太太解释道:“一个资深的发型师一年年薪要60英镑,顶我丈夫的工厂一个监工半年的薪水了。而且这并不意味着付了钱这位发型师就完全属于你了,她的客户可不少,如果遇到了重要的节日,或许还得提前两周以上预定呢。”
右边的太太也补充道:“而且记住千万不要让家里的女仆动手。据《淑女杂志》调查,去年伦敦女仆烫发事故率高达23%,而能够同时掌握希腊式发髻和环状卷并保证完成度的女仆不足15%。”
“而在这里,全套造型包含假发片单次价格也不过十五先令。”
海瑟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这确实是有市场的,难怪生意这么火爆呢。”
她的赞同使得那两位太太变得更加热情亲切。
“当然了,哦对了,我姓维克多,我的丈夫经营着伦敦最棒的酿酒厂。”左边的太太说道:“史密斯太太这家店确实不错,唯一的问题就是位置太小,碰到熟人后如果想好好交换一下时尚或者婚姻方面的信息,只能等着大家都弄完再一起出去找个地方。真希望史密斯太太今年能够租上一家大一点的新店铺。”
是呀,海瑟尔心想,男士们有自己日常娱乐交际的俱乐部,要是女士也有这样一个不用特意约定就可以巧遇熟人的社交活动中心多好呀。要是这种活动中心还承担美容美发、按摩理疗、造型设计等功能,这不妥妥一个十九世纪贵妇美容院嘛。那些真正的世袭贵族夫人们或许觉得去这种地方掉价,但工业革/命给伦敦带来的广大新贵太太们一定是会喜欢的。
海瑟尔在这里漫无边际的发散思维的时候,玛丽已经在安娜的指导下由史密斯太太完成了一款全新的发型。
玛丽不好意思的从隔间走出来的那一刻,海瑟尔有一瞬间看呆了,果然发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呀,现在的玛丽完全就是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大家小姐。
史密斯太太把玛丽推着走出来的动静很大,好几个隔间都拉起了帘子,史密斯太太毫不掩饰的自吹自擂:“看呀,我最拿手的经典希腊式卷发束多么适合这位小姐。方便打理又不太夸张,突出书卷气又不会太沉闷,啧啧,特别是我搭配的这条天蓝色缎带以及小羽毛笔发簪。夫人,若是您喜欢,多加2英镑就可以带走了。”
海瑟尔不禁赞叹,这位女帽店的主人很会推销嘛,不过架不住她的审美确实不错,玛丽自己也非常喜欢。
“不错,不用管价钱,麻烦史密斯太太再带我侄女去挑选几件合适的帽子和打理卷发的工具吧。”海瑟尔拉过玛丽仔细看了看,才把她重新推给史密斯太太。
史密斯太太没给玛丽拒绝的机会,立刻奉承到:“夫人,我从未见过您这样大方仁慈的好姨妈。您放心,不出五英镑,我保证把您的侄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等她们出去,坐在旁边的维克多太太也开始打听起玛丽了。“您的这位侄女看起来就有教养,恕我冒昧,她多大了,可有订下婚约?我家里有7个没成家的儿子呢,最大的刚刚20岁。”
海瑟尔委婉拒绝了维克多太太牵线的意图,声称她还想多留侄女两年陪伴在身边。
维克多太太也不失望:“夫人应该不是住在切尔西的人吧?我来伦敦没几年,认识的也就是切尔西附近的商人。若是夫人感兴趣,随时可以带侄女过来玩,我就住切尔西区洛兹路21号,我们那几乎每周都举办热闹的社交舞会呢。”
海瑟尔
对这些新贵的生活倒是很感兴趣,闻言收下了维克多太太递过来的小纸条,并约好有空就去拜访。
正好这时安娜这边也结束了,海瑟尔就同维克多太太她们道别了。
做完头发,这场战斗也不过刚刚开始。没有哪个有钱的女人能抵抗得住购物的冲动,特别是当旁边还有一个比最顶尖的销售还要有感染力的购物狂同伴的时候。
她们花了一整个上午飞快扫荡了邦德街商业版图,最终的战果则是二十多个堆叠如山的大小盒子,以及一辆不得不额外临时雇佣来装盒子的货运马车。
海瑟尔已经累倒在马车上了,安娜看起来还和刚出门一样斗志昂扬,她拿着长长的清单目光如炬:“最新款女帽,头饰,刺绣腰带,克什米尔羊绒披肩,佛罗伦萨鸢尾香膏,12码布鲁塞尔蕾丝,哦,还有丝绒鞋也定制了。对,只差最后一样了!”
“还有一样?!”海瑟尔和玛丽异口同声的问出来。不用担心价钱的购物虽然很爽,但是连着买大几个小时铁人也会累麻木啊。
“对,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定制一条现在最流行的长裙,走,我们去最近最火的那家女装定制店,买一条出席重要活动必备的夏洛特斜裁工艺礼服裙!”
“啊?”海瑟尔被刚塞进去的糕点噎得差点喘不过气:“咳咳,夏洛特斜裁?”
安娜莫名其妙的给海瑟尔顺了顺气:“对呀,这个月伦敦社交圈最新流行的就是夏洛特斜裁技术,听说运用这种方式做出来的裙子比以往更贴身更能展示线条美。不少贵族御用裁缝都掌握了这种技术,不过我听说这种技术的源头来自于一家叫伍德裁缝铺的小店,这家店近来已经开了三家分店了,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最早的那一家。”
伍德裁缝铺本来是摄政广场旁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由一位不太出名的前贵族裁缝伍德夫人和她的丈夫经营,直到两个月前,这家小店一炮而红,因为三四位知名贵族裁缝表示,他们手上新升级的斜裁技术全部来自这家毫无姓名的小店。
马车到达伍德裁缝店的时候正是午餐时间,所以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多。海瑟尔和玛丽一路上吃了各种点心不太饿,而安娜很可能具备另一套能量储备和消化系统,她一口没吃却依旧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