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女孩也蹲下,和她视线齐平,盯着她瞧,“那就歇会吧。”
“嗯。”
过了几分钟,伏修感觉好了些,扭头看身边的女孩,十六七岁模样,长相英气,眉毛细长笔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没有染过,像墨一样黑。
她埋着头看手机,打一长串字,发出去,抬头看向伏修,两人目光相汇,她并不羞涩,坦诚大方地与伏修对视。
“进去坐坐?你应该再休息一下。”
伏修摇摇头,忘了自己还头晕,晃得差点吐出来。
“进去吧,我扶着你。”
伏修晕头晕脑被她扶进去,喝了一杯她点的热可可,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女孩已经离开。
桌上放着她带来的书,窗外已是黄昏,伏修起身付账,一杯四十元的热可可,服务员告诉她,几小时前已经付过钱。
她叫什么名字,伏修抱着书坐在公交车上,昏昏沉沉地想,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买的这一堆书,加起来都没有四十块,她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这样对她。
往后几周,伏修偶尔想起那个炎炎夏日遇见的女孩,白色运动鞋,白色短袜,灰色运动套装,没有戴帽子,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肉很漂亮,那一对眉,那一双眼,格外令人难忘。
开学后,伏修第一时间在学校找好兼职,中午为食堂配送餐食到寝,晚上在女生宿舍楼底下的水果捞做收银。
她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没有竞选班委,最初那几天,她留意着身边的同学,期望能够再次见到那个明朗的女孩,如果她们有缘,或许能再次见面。
大概两个月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是一所不错的综合性大学,在校学生三万多人,万里挑一,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这样的运气。
大学生活对于伏修来说,和高中初中并没有太大区别,照旧认真读书,照旧想方设法挤出时间兼职赚钱。
第一个学期,她考到专业第一,但因为不是班委,也没有参加太多活动,评奖,评优,还有入党之类,她没能抢在前面。
寒假不允许留校,放假前一天,她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妈妈和她说,他们带着妹妹,还有妹妹的爷爷奶奶在南方一个小岛度假,很舒服,过年应该不会回家。
于是伏修想办法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隔间,十平米不到,公共卫浴,短租一个月,贵了一百多块。
白天她出去做兼职,晚上回来学习,休息。
四级成绩在收假前出,她考了六百七十多分,班群有同学在讨论,她应该是最高分,但她从没在班群说过话。
大一下期,开学前她还是没攒够买电脑的钱,新课程需要带电脑上课,她只带一本书,坐在教室里,生怕被老师问起,为什么就她不带电脑。
学期结束前,她终于攒够钱买一台笔记本电脑,实惠的价格,后面项目量变大,跑代码总是崩。
这学期有实验室招人,她要兼职赚钱,没时间参加,但室友参加了,带回来老师布置的任务,她有空也跟着学,用笔写在纸上跟着做,到后来室友犯懒,她就用室友的电脑帮忙写。
她从来没用过电脑,打字很慢,但思路流畅,逻辑大概也不错,每次她帮忙写,实验室的老师都会夸奖,说这段写得好,命名标准,结构整齐,内容干净漂亮,一目了然。
她和室友的关系不错,只是宿舍经常聚餐,她很少去,都是她们三个一起出去玩,渐渐的她们关系更好,她和她们交往淡薄,就像普通同学,连说话都客客气气。
伏修很少和家里人联系,她只剩一个妈妈,爸爸很早就死了,离婚以后,疯狂酗酒,半夜死在路上,猝死还是出了车祸,她已经忘了,或者她妈妈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关于她的父亲的形象,大多出自她的想象。
妈妈在她四岁时再婚,新的叔叔不喜欢她,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女儿,她被送到乡下外公外婆家。
老人家走得早,她才八九岁大小,变成孤零零一个人。
妈妈不愿意接她回去,又没有别的亲人帮忙,就给了她一张银行卡,粗略教了她怎么取钱,每月打来六百块钱,叫她自己安排。
伏修用这些钱养活自己,努力读书,重新考到城市里。
她相信几年后,等她毕业,找到工作,日子也会一点一点变好。
大一下期,还是她第一,暑假还是无家可回,她留在学校,节约了一笔房租。
放假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马上大二,她才满十八岁,宿舍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买了一小块蛋糕,巧克力味的,没有蜡烛。
晚上她关了灯,坐在黑暗里,小声给自己唱生日歌。
一小段一小段的旋律,她唱得断断续续,唱完也没有开灯,就着黑漆漆的氛围,安静地吃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蛋糕。
眼泪流了满脸,她抬手用衣袖擦,不小心碰着装蛋糕的盘子,蛋糕掉在地上,才吃一半。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真可怜,除了她自己,谁还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有没有哭,有没有笑,关于她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关心。
没有人知道,她捡起地上的蛋糕继续吃,蜷成一团,埋在臂弯里呜呜地哭出声。
整层楼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到了晚上寂静无声,她其实很害怕,可是她没有别的地方去,她哭得再怎么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十八岁以后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兼职工作,伏修每天在网上跟着学代码,她不懂应该学哪个方向,就把每一种能够了解到的语言都学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