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宽松长相端正,看起来是个老实农民,却心比天高,看不得讨来的老婆比他能干,两人关系不好,自邓姝丽去世之后,正好没人管他,喝酒抽烟赌博,结果背了一屁股债,四处借钱,拆东墙补西墙。
“爸爸!二狗他们一起欺负我!”方京诺扑到爸爸的大腿上,仰着满是泥污和血迹的脸,还指望着爸爸能替自己撑腰。
方宽松瞥了一眼这个儿子,虽然方京诺是个儿子,但他嫌这个儿子继承了邓姝丽90%的容貌,要不是有亲子鉴定,不管怎么看,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并且母子两人关系一直更好,所以方宽松对这个儿子没太多感情。
他甚至没看到方京诺额角的鲜血和满脸的泥巴,目光径直落在了那截胖乎乎的脖子下面,那枚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微光的小金锁上。
下一秒,他直接伸手,粗暴地将金锁扯了下来,塞进自己兜里。
方京诺被扯得一个趔趄,哭得更凶了:“这是妈妈给我的!你还给我!”
“不准哭,娘们唧唧的,你妈教出来的坏德性。”
方宽松这个人没什么良心,骨子里封建又大男子主义,邓姝丽活着时他就处处看不顺眼,觉得女人就该在家伺候男人,不该抛头露面。
但邓姝丽能挣钱,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现在他一人当家,自然无法无天起来。
方京诺被他一凶,吓得不敢出声,只能死死闭着嘴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掉到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妈妈去世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方家村成了生命中的人间炼狱。
方宽松再也不惯着他,方京诺要开始干各种农活。
小小的身体还没有灶台高,就要凌晨6点起来,踩着小板凳做饭,呛人的柴火烟把他熏得直咳嗽,一双原本像葡萄似的黑黝黝的眼睛被熏得灰蒙蒙的,因为没来得及好好治疗,之后看火光总会有些模糊。
因为方宽松赌博欠了一大笔债,家家户户借钱给他,他却总是赖着不还,几乎将全村人都得罪完了。
所以方京诺上山割猪草的时候,还要时不时忍受村民的冷嘲热讽。
方宽松偶尔听到了,且没有喝酒的时候,倒会护着方京诺,叉着腰吐着痰骂回去。
方京诺到底年纪小,心思单纯,很快又被这偶尔的维护,被那点骨血中对父亲的仰慕麻痹了。
他向来只记好不记坏。
方宽松偶尔将他护在身后,偶尔从城里回来给他带两包廉价的零食,方京诺瞬间就将方宽松抢他的金锁、冬天要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喂猪、每日每顿只有酸菜拌饭、没衣服穿冷得瑟瑟发抖、肩膀上被背篓磨出的血痕……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都抛到了脑后。
温室里的娇花,也被迫成长成了寒风中的野草,在贫瘠的土地上挣扎着扎根。
15岁的方京诺出落得更加耀眼,身形纤细,容貌艳丽,与这个村子里的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略长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精致的眉眼,美得雌雄莫辩。
连从小到大一直欺负他的二狗,见了他都红着脸,再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脏话,常常是看了两眼就像猴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方京诺觉得可能是自己刘海太长了像野人,把对方吓着了,于是提出想剪头发。
却被方宽松一口拒绝:“不准剪。”
方京诺皱着眉问他:“为什么?”
方宽松放下手里的烟,仔仔细细凝视了他一遍,眼神里有种让他不舒服的打量,像是在估量一件货物的价值。“你怎么就不是个女儿家呢,”他咂咂嘴,语气里满是遗憾,“现在女儿可比儿子值钱啊。”
方京诺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想说啥?别扯这些没用的,为什么不能剪头发。”
方宽松最后只挥了挥手,“你听话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嘛。”
这是方京诺记忆中第二印象深的“听话”,因为方宽松说这话时,表情极其不自然,眼神闪烁,激情澎湃得甚至有些可怕,像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发生。
然后方宽松从兜里摸出一块包装廉价的代可可脂巧克力,甩给了方京诺。
方京诺美滋滋的捧着巧克力,瞬间将剪头发的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后来被老爹要求留长头发,方京诺也没多想,最多就是在班上被同学当成异类指指点点而已。
反正他从小到大都是异类,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