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顿住了脚步,侧过头,冷冷打量他:“你办砸了他的事,现在才想起来怕他?”
唐渺瞧着他,笑了:“谁说我办砸了?他交代的事,我办得简直漂亮极了。”语调十分轻松。
叶霁忍不住皱眉,还要问些什么,忽听见邻桌爆发出一阵叫好喧闹。
“——枫云山庄这次是彻底栽啦!”
“高楼忽起,高楼忽落,风云变幻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几个月前,他们还在东洲招兵买马,放集英榜,豪言要收罗天下英雄呢!”
叶霁不由脚步放缓,后者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道:“这些天光顾着赶路,就不想知道修仙界发生了什么?我为何要带你来这里?这鬼市聚集了各路仙家人士,我们去边上坐着听。”
酒馆里坐满了躲雪喝酒的人,一个两个都竖起了耳朵。
提起这段日子修仙界人人关心的玄天山之乱,就像是一块石头丢进了池塘,激出一圈圈的浪花。
叶霁刚入座,猛听一人道:“我呸,还收罗天下英雄?进了枫云山庄,全成了他们的死人傀儡!”
唐渺夹了一口酒菜,见叶霁冷眼望来,放下筷子无奈道:“这就是他们乱猜了。枫云山庄是招揽了不少人才,可这些人在江湖上卓有名声,全做成傀儡那还像话?退一步讲,制做一个傀儡极不容易的,他们当是缝人偶娃娃么?”
一个葛布短打的汉子,满脸好奇地发问:“各位道兄,我一个乡野散修,混不进玄天山这样的地方,消息不灵通,这几天在鬼市把前因后果听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又糊涂了。究竟怎么回事,枫云山庄怎么就栽了?”
“老兄大概也听说了,长风山首座弟子叶霁身陨的事了吧。”
回答他的是个微胖的白面书生,放了酒杯,指节在桌上轻敲:“枫云山庄那些丧心病狂的内幕,就是叶仙君殉道前,当着众人的面揭出来的!”
叶霁冷不丁听见自己名字,顿了一顿。
“哼哼,这还用你说么。”
角落一席坐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披一件又厚又大的蓑衣,低头擦着一柄长刀,随口搭腔:“叶霁死前说的那些话大有文章,第二日就到处流传了。老梁也是雷厉风行,立马押扣了枫云山庄,要仙门共审他们。可叶霁当时也只是一面之词,虽然大伙儿心里信了他——那是丢了命也要护卫玄天山平安的义士嘛——可万事讲证据,枫云山庄要做事滴水不漏,仙门共审也钉不死他们。”
白面书生闻言,坐正了身姿:“老前辈当时在场?”
蓑衣老者一笑,继续擦刀:“这不昨日才从玄天山回来?你瞧我这把削鬼刀,就是从一个傀儡手里拾的——那是我百年前的老同门。”
白面书生睁大了眼睛,回过味来,起身拱手道:“老前辈节哀。”
葛衣汉子感慨道:“照您这么说,枫云山庄就像根鱼骨头,不好咽也不好吐啊。”
白面书生迫不及待地问:“敢问既然没有证据,玄天山的那场仙门公审,究竟怎么定的罪?”
酒馆里嗡嗡嘤嘤的声音小了,就连咳嗽声、杯碟碰撞声也稀了,酒客们望向这一桌,饱含兴趣地竖起了耳朵。
蓑衣老者擦光了刀,用长布一圈圈裹起来,小心收入乾坤囊中。
做完这些,他才把着酒杯,慢慢说道:“三日之前,我在玄天山收了老同门的骨灰,准备打道回府。正撞见一大列人马,风风火火进山,直言要见梁归璞,陈言大事。你们猜是哪家人士?正是这场大乱里,从头到尾都没露面的玉山宫和叠霞洞!”
叶霁将一个酒杯在手中转着,不发一言,唐渺饱含兴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