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真人抬起眉毛,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两人,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有几分惘然。
“你师兄想亲眼见证,你何必违逆他。”紫云真人对李沉璧淡淡道,“但你也别闲着,我将叶霁的识海接进去之后,会引导述尘的识海重现过去之事。你就在旁护法,要时时观测,不要让述尘的识海失控,无意识把外来者困住。做得到么?”
李沉璧仍犹豫不定,见叶霁目光深深,暗含期许地看着自己,终于松了口:“我全力去做,师兄也一定要小心。”
叶霁只觉额头一阵炽热,金线犹如柳枝插水,没入了他的眉心。
与此同时,手也被人用双掌握住,李沉璧的面容在眼前逐渐朦胧。一道红线从脑后发丝中绕出,伸入了他的耳中,微微刺痛。
叶霁的神识如风筝般逐渐浮空,就要被吸进头顶某片深水中去,而那道红线犹如一条筝线,追随着自己。
李沉璧的声音也如隔着一层水:“一旦哪里不对,我就带师兄出来。”
过了许久,叶霁才从水濛濛的昏黑世界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一旦察觉到了那束光,后背便被一股力量朝发光处推去。那光亮越来越刺目,叶霁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耳中却听见了嘈杂之声。
他站在了一座闹哄哄的酒楼中。
酒楼到处挂着灯笼,每个人都在红光满面地喝酒行令。中央有一座擂台,两个上身精赤的汉子正热火朝天地比剑,人群围着他们欢呼呐喊。
叶霁在二楼看了一会,便有七八个醉醺醺的人从他身上穿透过去。
这是师父的记忆么?
师父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师父又在哪儿?
叶霁焦急起来,后方忽然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多谢,我不喝酒。”
叶霁有所触动,回头便看见一个少年白衣修士坐在身后,正微笑着对小二摇头,面容秀美白皙,神情恬淡。
出神地看着那少年修士,叶霁动了动嘴唇,却发现漏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轻轻呼唤:师父。
小二见多识广,认得林述尘腰间的长风山令牌,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上了一壶好茶。躬着身子倒茶时,趁机笑道:“铁心帮的在这儿打擂台呢,闹腾得很。仙君不会也是来看比武的吧?”
林述尘点头:“是。”
“无非是一群莽汉碰碰铁家伙罢了,您问道仙途的人,踩在剑上飞到云里,哪能看得上眼啊。”小二挤眉弄眼,声音压得更低,“是不是这里混进了什么妖魔,您特意来做法收服的?说起来,小人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仙君们降妖除魔,不知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也不是对仙君夸虚,小人六岁的时候,有位仙山来的道长瞧过小人的根骨,说了不少好话……”
林述尘并不打断,温和耐心地一直听他说完了,才问道:“请问小哥,是否有一位羽衣居士,常常在此地喝酒?”
小二认真地抬起眼睛回想,甩了甩脑袋:“小的没印象。”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哄闹,小二探头往一楼张望,就跺脚:“这混账,怎么又凑上去了!嫌上回教训得还不够?”
林述尘顺着小二的目光,恰好看见一个小少年的身影,在擂台前的乌泱人群中一闪而过,问:“怎么了?”
“店里的一个小帮工。”小二换了一副表情,苦笑道,“小的是从没见过这么顽劣的孩子。才十三岁,就敢戏耍铁心帮的那群活阎王,上次遭他们抓住,折断一只胳膊才作罢。要不是看那孩子四处流落可怜,又生得灵光讨喜,我们掌柜的早把他扫出去了。”
小二放下茶水,匆匆道:“瞧他这样,可别又惹祸。仙君慢用,小的去看看。”
叶霁全副注意都在漱尘君身上,定定地望着师父青涩的面容,想要把他这份样貌铭记在心里。
擂台上又一阵喧闹起哄,林述尘站起来,挤到栏杆边的人群中,向下观看。
一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慢吞吞地一步一挪上了擂台。为等他完走这要命的几下步子,众人几乎失去了耐心,却见老者颤巍巍拿起剑,石头似的灰眼珠转动,斜看对面铁塔般的大汉:“老朽来领教铁心罗刹的神拳。老朽打赢了帮主阁下,真能得到一百颗灵转珠?”
看到那个老者,林述尘温润的双眼里精光一闪。
叶霁立即明白,那老者大约就是师父方才问的“羽衣居士”了。见师父这样的神情,叶霁便猜到这位居士,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叶霁从未见过师父年少时独身除恶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一笑。
那铁塔大汉正是铁心帮帮主,诨号铁心罗刹。台下的唏嘘笑声此起彼伏,铁心罗刹不耐烦地道:“老子说话算数。可要先说好,在台上打伤打死,不赔钱也不赔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