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稍一定神,轻飘飘刺出一剑。这次却不再挡开飞星,而是轻轻地转动手腕,剑尖也随之舞圈。
灵流在剑周围汇聚,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剑气漩涡,吸住了没来得及撤走的飞星。
叶霁一收剑身,不但粘住了飞星,就连那操控飞星的丝线也一起卷在剑上,排山倒海似的往后拔去。
一连串崩塌巨响后,一个黑影撞断七八根石笋,在飞溅碎石间被他“拔”飞了出来,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见他从头到脚,就连面部也被黑布缠绕得严严实实,便知又是一个碧血客。
面对这些被制作成无情杀人兵器的昔日道友,叶霁心中只有深切的痛惜。
怔忪过后,叶霁不由上前一步,肃穆地垂下头,低声道:“飞星飘雨……这一门技法也不知消匿几百年了。你若是飘雨真人的后人,从此江湖之上,大概就再无这门绝技了。可惜你还活着时,我无缘与你幸会。”
空寂之中,忽然有人拍了三下掌。
一个柔美滑软的嗓音,笑着说道:“小叶还是这么多愁善感,喜欢对着枉死的人说话。怎么,以前在漂星楼见过那么多死人,还没习惯么?”
听见那个声音,叶霁浑身血液上涌,气得手都在发抖。
不等对方调笑完,他一挥长剑,卷起瀚海霜雪的杀气,朝对方袭去。
“哎呦,好不客气。”唐渺却不在那个方向,竟从他身后的一道石壁后慢慢踱步出来,负手看着他笑道,“声东击西这一招,我曾教过你的呀。我做了什么事,让我家小叶气得没了方寸?”
“你竟问我么?唐圣师。”叶霁重重地咬着最后三个字,“枫云山庄好大的手笔,整座雨光山都能圈为后院。这后院里究竟养了些什么,请唐圣师解答。”
唐渺凝眸望着他,淡淡微笑:“你既然已经明白,还要我解释给你听?难道是小叶许久不见我,太过于思念,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喜欢听我多说话?”
听他模仿李沉璧的辞气,叶霁震惊地看着他,手心发冷:“我和沉璧找到这里,你其实一直都知道。”
“小叶何必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又何尝不希望离你们俩远远的?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藏了,却还是被你们找了过来,连山水画这么微妙的机关都能被你发觉,小叶实在厉害。”
唐渺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不想打扰小孩子们谈情说爱,即使注意到你们闯入,也只默默看着不出声,难道还不够自觉?非要我像以前一样,苦心孤诣找到令师弟,给他一些奇效春药助兴……”
“不要再绕弯,唐渺。”见他越扯越远,叶霁寒声打断道,“你竟敢动用漂星楼秘术,化死人为傀儡,替枫云山庄培植杀手。是你嫌命太长,不怕暴毙而亡,还是枫云山庄自认为手可遮天,不怕被修仙界讨伐清算?”
唐渺穿过一片断裂的石柱,闲庭信步般走过来,叶霁目光紧随着他,用力握住了剑柄。
走到叶霁三丈开外,他便不再前进,垂眼一扫那碧血客,这才笑道:“枫云山庄怎么想,我哪里知道。不过你师弟没说错,枫云山庄握在一帮傻公子手里。傻瓜做事,本来就是不考虑后果的。”
叶霁冷冷讽道:“枫云山庄现下不是握在你手里?”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唐渺像是吃了一惊,摊手道,“我不过是背靠大树,只求乘荫的蝼蚁罢了。”
叶霁厉声道:“你还想狡辩么!你不主动出力出策,枫云山庄凭什么奉你为‘圣师’?”
“这也在情理之中的呀,”唐渺道,“想留在主人家混口饭吃,只顾着树下乘凉偷闲,怎么站得住脚跟?”
“你从实招来,”叶霁用力一握长剑,一道凌厉的霜雪气从他脚下蔓延,逼向唐渺,“这些人——”
他喉结哽涩地滑动了一下:“这些人,你们是怎么杀死的。”
唐渺站在暗中,无声轻笑:“这些人的死法各种各样,有的死于门派火拼,有的栽在最亲近的人手中,有的则是自我了断……我说枫云山庄是没有亲手杀过什么人的,小叶信么?”
叶霁知道此人口中兜兜转转,极难有一句斩钉截铁的话,但听唐渺这样说,几乎坐实了他的推测,又恨又怒:“你们不择手段把人逼上死路,诛心之后再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一桩桩一件件,比亲手杀人的罪孽更甚,竟还敢撇清自己?”
强按着将唐渺一剑穿心的冲动,叶霁重重地道:“地下的怨气侵蚀了整座山,藏在这里的碧血客,绝不止我见到的廖廖数个。死在你们手中的人,怕是数以千计!”
唐渺看了他一眼,目光竟有几分欣赏的意思。
他从容不迫,含笑道:“是啦,数以千计。小叶不如猜猜,这其中有没有你的挚友知交呢?”
他说完,猛一翻身,躲过叶霁斩来的一道盛怒剑气,拍着胸口:“哎呦,好凶啊。你这样不稳重,是被这里的怨气影响了心神,还是刚亲手收拾了朋友的骨灰,拿我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