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灵转珠丢进缝中,看着一团白光在漆黑中下坠,李沉璧的语气更加轻柔:“所有人都说,你是最稳重可靠的大师兄,这一点也不假。但他们却不知道,师兄你铤而走险起来,哪怕踩在万丈悬崖边,也是从不回头的。”
他语气幽幽,因为十分轻缓,显露不出情绪。
叶霁盯着灵转珠坠落,正估算着深度,下意识道:“是么?”
“是呀。”李沉璧望着深坑,缓缓道,“更久以前的事就不说了,策燕岛那次,师兄从鸟爪底下夺人,人蟒巢穴说进就进,连十几年修为也说一不二就自废了,哪里有半点犹豫?现在不也是这样?”
叶霁沉默一阵,绽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沉璧,这一年来,我也发现你与我过去所想的不同。过去我总觉得,你既偏执又任性,哪天一旦不如你意,将我强行关起来也不一定。但其实我决心要做的事,你从没有反对过。”
李沉璧目光漆亮如墨,注视着他,慢慢凑过来,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叶霁将剑一丢,抚上他脸颊,回吻过去。
好一会儿,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李沉璧喘息微微地道:“下面很深,我先下去,师兄跟在我身后吧。”
他将光芒刺目的漱霖剑绑在身后,以便叶霁追踪,轻巧一纵,便从那仅可一人穿过的深缝里跳了下去。
叶霁站在边上,见李沉璧如凭空消失一样,只剩他一个人,四周昏黑寂静,骤然有一股孤独的味道。
叶霁一纵身跟了下去。
下面更是深黑无尽,叶霁耳边风声呼呼,一眼望见李沉璧的剑光在前面若隐若现,才稍微放心。
越是往下,阴腐的气息越浓,叶霁起初还能忍耐,到后来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头按入血水的深海中。
霜霁剑在腰间躁动不安,叶霁甩出长剑,身躯向前猛腾,想踩在剑上,缓冲坠落的势头。这平时习惯成自然的动作,竟一连试了几次才成功。
好不容易稳住长剑,叶霁往下看去,竟然看不到李沉璧的剑光了。
“沉璧?”叶霁心中一紧,出声呼唤。
得不到回应,只听见层层回音回荡,可见地底面积十分广阔。
一路下坠石壁重叠,李沉璧的身影被挡在某片石壁下也说不定。但他既然出了声,李沉璧又怎么可能听不见、不回应?
一股不妙之感涌上心头,叶霁定住剑身,提气呼喊:“李沉璧!”
这一声仿佛惊扰了什么,一股烈风夹杂着汹涌的血腥怨气,从下方卷起,冲面而来!
被裹入这地底阴风,叶霁刹那间耳中锣鼓乱鸣,眼前金星迸射,几乎呕吐出来。
主人遭受冲击,霜霁剑在阴气翻涌中哪里还听控制,疯狂乱颤。
叶霁还未来得及恢复神志,脚底已经踏空,往下猛坠,“砰”地撞上一面倾斜的石壁。
这一撞,腰部恰好磕在一块露出的尖石上,尖端锥入肉中,叶霁的身躯又被冲势推着下滑,一道深长伤口直抵腋下。
剧痛钻心,叶霁却一声也不吭,双掌一拍石壁,腾身而起,探手去抓即将落入深渊的霜霁剑。
他知道在这种凶境里,丢弃佩剑如同自杀,因此宁可冒险也要抓住。
千钧一发握住剑柄,阴风似乎刻意作对,犹如海浪扬起万丈,从地底呼啸涌起,再次将叶霁兜头卷了进去。
叶霁四肢冷硬僵麻,像有无数冤魂在风中伸出手,将他牢牢抓住,往四面八方撕扯。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连眼珠也无法转动,连勾一勾手指也做不到。
叶霁清楚,这是被鬼气侵蚀的症状,换作普通人,这时五脏六腑只怕都碎裂了。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不断运息猛冲闭锁的经脉。
这时他口中尝到了一片腥甜,也不知是咬牙太过用力,还是受了内伤。冥冥之中他想:沉璧也遇到了一样的危险了么?他若出事,错全在我。
一想到李沉璧,叶霁灵息顷刻间暴涨,咬牙凝目,斩出一道势不可挡的剑风!
阴风被横切打断,叶霁犹如一只断线风筝,挣脱了吸力,翻滚着向下飞落。
这一路,不断撞向石壁,叶霁抱着嗡鸣不已的霜霁剑,运起罡风冲抵撞击的力度。
也不知下坠了多久,叶霁的四肢被撞到麻木,预感快要抵达地面,便勉力翻身,双掌向下推出一股罡风,让身体顺利平缓落地。
地面湿冷,似乎有涓涓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