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一些耳闻八方,心思细敏的人,渐渐想到了别处。
李沉璧这个名字,近来倒也不是默默无闻。
带领弟子从策燕岛抓捕奔雷兽,驯服后饲养在长风山,是一件事。
驱使奔雷兽踏毁摆渡谷的毒林,防止毒气扩散,保护一方百姓,是另一件事。
修仙界对第一件事的态度还可算津津乐道,但关于第二件事,就有一些不甚中听的风言风语了。
摆渡谷在危机解决后,谷主负罪自尽而亡,门下弟子风流云散,那些珍贵的神药奇毒秘方也消失不见。因而竟有一些细微的风声说,是长风山故意将谷主逼死,自恃解救百姓的功劳,侵占了摆渡谷的产业。
多数人乍听后,都觉得这样的说法不足为信。长风山派如其名,是一股不偏不私的浩荡长风,吹拂了修仙界几百年,怎么会乘火打劫?
但就是有这样的闲言碎语,不知从何处传出,惹得不少人心中嘀咕——丰厚利益当前,长风山真绝会不做一点黑心的事吗?还是说这样的泱泱大派,其实也并不像表面那样光明伟正?
而今晚,又一件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人群里,有人慢吞吞地,以一种自认谨慎的语气说道:“用奔雷兽摧毁摆渡谷毒林的,可也是这位李仙君?好巧啊。”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很轻,像一片小石子,投入湖心,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赵艾呵呵笑道:“确实巧,原来竟然是李仙君,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啦。”
“我说的,不是这个巧。”那人继续用着那又慢、又谨慎的口气,说道,“摆渡谷毒林失控,长风山出力救援,摆渡谷主随后自尽。乘寿山豢养场失控,长风山依旧出力,薛山主刚刚当众了断……真是好巧啊。”
周围传来一片低抽冷气的声音。
这样一说,无异于暗示这两件祸事有相同的联系——长风山。
叶霁握紧了拳头,心中怒火直上冒。
这些捕风捉影、凭虚臆测的话,只因为看似有逻辑联系,居然在今夜一次又一次地刺向他,刺向师门!
竟也有许多人被撼动说服,看向他和李沉璧的眼神,已经带上敌意。
看着自己和李沉璧身上手上为保护众人而沾的血,叶霁便觉得有些讽刺。
他正要说话,李沉璧却抚摩了一下他掌心,低声道:“师兄别恼,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
松开叶霁的手,李沉璧径直朝着说话那人走过去。那人见他满身带血,似乎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不由后退一步。
他是个面貌温吞的中年修士,觉得在一个小辈面前露怯太过丢脸,清了清嗓子,声音也不怎么温慢了:“有何赐教?”
李沉璧道:“你觉得很巧么?”
中年修士一愣。
李沉璧又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中年修士找回了风度,朗声答道:“九曲谷。”
“哼,离摆渡谷好近。”李沉璧冷冷道,“毒林出事时,我记得摆渡谷主第一个向九曲谷求援。你们那时一定帮了好大的忙吧?”
中年修士面露尴尬。咳嗽了一声,道:“毒林的危险非同小可,九曲谷人少力薄,岂敢轻易冒险。那时候放眼江湖,也没几个门派敢趟这趟浑水的。”
说着,他四望了各家一圈,想得到赞同的声援。
在场不少仙门都收到过摆渡谷的求援信,那时却不约而同地不予回复,以沉默表达了拒绝之意。但这么做,却与修仙界共奉的侠义背道而驰,因此心里都虚了三分,均不出声搭腔。
李沉璧目光如炬:“如果当时的毒气顺风弥散,一定会伤害到下风向的九曲镇百姓。九曲谷坐镇一方,本该守护百姓平安,却把毒林灾祸置之度外,道义何在?”
中年修士面红耳赤,叶霁微扬唇角。
“道义”二字,由沉璧这亦正亦邪的性子说出来,实在有些违和,偏偏沉璧又说得这样义正严辞,实在新鲜有趣。
李沉璧冷眼睨那中年修士,话却是说给在场每个人听的:“修仙界一方有难,各方都应施以援手,同舟共济,这是仙门拿来教化弟子的一条响当当的道义,想不到竟是空谈。你这人阴阳怪气说‘巧’,究竟有什么巧的?难道不是各家都畏祸不出,只有长风山肯帮忙么?我们远在千里,你们这些当邻居的若是中用,哪还轮得到长风山迢迢地去救?今日也就不会被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无耻蠢货,拿这件事来胡扯编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