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谷是个专攻毒脉药脉的宗门,由于地处的西峡洲离西南太近,便少不了和大大小小的西南门派有牵扯往来。这次西南之乱,摆渡谷毫无意外地被卷入了争端之中,由于一意抱守中立,不肯站队,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灾祸降临得很快。摆渡谷专门用来种植毒花毒草的林子,被仇家暗中动了手脚,本该依照时序,次第成熟的剧毒花草被一夜催熟,释放出的浓烈毒瘴很快弥散开来,毒杀了附近大片的生灵。
同样一夜剧变的,还有谷主愁白的头发。
想放火烧林,却怕花草焚烧起来,释放更强的毒气;开设结界,阻止毒气扩散吧,又不是断根的长久之计。
摆渡谷上下一筹莫展,只好向外界求援。可灵信寄到了各大仙门,许诺了丰厚的酬谢,却无一门派敢送人来直面铺天盖地的毒瘴——除了长风山。
“并不是长风山的人就不怕死。人家压根就没靠近林子,而是驱赶百毒不侵的奔雷兽进去,任由它们随意撒欢。也就是一夜之间,满林子的毒花草就化作焦炭,毒瘴也就很快散了。”
“这奔雷兽果然不是白豢养的。”陈道人啧啧称奇,“有了它们,长风山今后不是在毒潭瘴穴横着走?”
苍眉老者无不感慨:“陈老兄,去摆渡谷的那群长风弟子,还都是些半大孩子。想咱们同样修玄出身,这么多年却岁月空度,比不上人家年纪轻轻,就轰轰烈烈啊。”
陆姓青年怀着点私心,哂道:“这些事,怕是没有叶霁这个大师兄领头,这群毛头小子也做不下来,估计林掌门也操着心呢。”
苍眉老者道:“我在西峡洲时,没听说叶霁也去了。那次的主心骨另有其人,是个未满弱冠的少年人,做事十分雷厉果断,一行人对他言听计从。放奔雷兽踏林子,就是他的主意。”
单从他的口述中,陆姓青年就已对这不知姓名的少年产生了莫名的遐想,握着酒杯,指尖在杯沿摩挲着。
几人推杯换盏,又吃了会酒。陆姓青年始终心不在焉,挂起长剑,准备找个地方勤加刻苦去。
一点雪花落在手背上,接着又有几片飘了进来,挟裹着些许寒风。
陆姓青年打了个寒噤,抬起眼睛,就见大门的帘子被挑起,一个人戴着斗笠,径直走了进来。
那人身沾风雪,斗笠下的肤色犹如白玉,浅红嘴唇抿成一线,似乎天性冷峻。陆姓青年看得怔了怔,忙灌了口酒,把目光移向别处。
帘子再次被掀起,一队身佩灵剑的少年,紧随戴斗笠的那人鱼贯而入。身穿长风山统一服色,个个风尘仆仆,像是赶了许久的路。
陆姓青年眼前发亮,向独自落座的斗笠人看去,想上去搭个话,却不知怎地生出些踌躇,有些不敢上前。
陈道人乐呵呵握着酒壶,起身寒暄道:“小道友们好啊,这是从哪里过来?”
少年们虽然一身风尘,精气神却十足不减,纷纷抱剑回礼。
有人认出这是在附近结庐的老熟人,便笑着答:“陈前辈,我们大伙儿一齐去猎了几只妖兽,这就准备回山了。”
陈道人笑眯眯的,和气到了极点:“诸位小友红光满面,想必收获颇丰,大获全胜。在下敬小友们一杯,恭贺凯旋。”说完,举杯痛饮而尽。
陆姓青年和苍眉老者等几人也连忙起身,把盏祝贺。
少年们面露难色,悄悄向斗笠人的方向看去。
酣春酒的气息醇厚甜润,一个杏眼少年皱着鼻子,嗅来嗅去,终于忍不住诱惑,接过酒杯——
“燕星!”有人轻喝一声制止,向酒馆几人抱拳道,“不是故意薄前辈们面子,只是门规森严,弟子入门未满三年,不得在山门外私自饮酒。除非——”打住不说了。
斗笠人一动不动,却威压自生,并不发话。
众少年正失望之际,他慢慢将头顶的笠帽摘下,放在面前桌上,丢来一句:“喝吧。”
那音色犹如冷泉清越,少年们的情绪顿时被点燃,欢呼着纷纷入座,唤酒。
陆姓青年一瞬不瞬地瞧着那人,好似看见了一座白玉砌成的美人像,眼睛都被那夺目的光彩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