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扶额,想起刚才被窗摔脸的情形,面子顿时挂不住:“怎么,你们刚才跟一直着我?”
“当然要跟着,”上官剪湘理所当然道,“我们就没离开你五丈。你现在一身是伤,还到处乱跑什么?万一磕了碰了,爬不起来,没人扶怎么办。”
叶霁抓过一个枕头就丢他。
站在他另一侧,十四五岁的少年伸臂抄住了枕头,给他塞回后脑,愤愤不平地道:“李沉璧那狗玩意儿,平时不总和师兄形影不离么?怎么,求师兄庇佑时粘得死紧,叶师兄真伤了残了,他就嫌麻烦甩手不管了?我钟燕星不是这种人,我,我来照顾师兄……”
叶霁以手遮目,连话也不想说了。
他无力地心想,为什么他的师弟们,就没有一个贴心顺意的?
“我没残,不至于摔一跤就爬不起来,更不需要人照顾。燕星,不许背后说你李师兄。”
名叫钟燕星的少年撇了撇嘴,脸上靥窝凹下去,杏眼湿漉漉的,生气也有种灵俏的可爱:“谁愿意叫那厮师兄,我看他幼稚得很,傻兮兮的,叫我师兄还差不多。”
“你就聪明懂事了?”上官剪湘啧啧不已,“毛都没长齐,想当谁的师兄。出去,我和大师兄说两句话。”
钟燕星把胳膊一抱,扬起脸:“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任师兄使唤。”
“哪有你这样上赶着当小厮的,你那当大官的老爹知道么,”上官剪湘劈手就削他脑袋,“走走走,师兄都烦你了。”
钟燕星杏眼睁圆,瞟向叶霁,见对方没有挽留的意思,这才泄了气,垂头从茶壶里斟了杯清茶,用内力把水握温了,端到叶霁手边:“师兄刚走了那么多路,喝点水吧。”
路其实不远,一个横穿花园的来回而已。叶霁见师弟年幼却乖巧细心,仿佛隔着他看到了几年前的李沉璧,心中微暖,点点头:“你先出去吧,师兄有事再叫你。”
等钟燕星掩门出去,上官剪湘在他床沿坐下:“玉山宫那边的情况,我去打听了。他们的少宫主昨晚醒了,醒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寝居内,谁也不见,饭药不进,连他亲爹都吃了闭门羹。”
叶霁怅然不语,半天,才追问一句:“凌宫主对此有没有疑心?”
“当然疑了,好好的大儿子出去,回来成了具走尸,哪个爹不担心。”上官剪湘抚着下巴道,“听玉山宫的人传,凌泛月这症状,乃是七情受伤,这是痴情之人才会得的癔症。于是就有人猜,这心上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何至于少宫主这样的地位资质都求而不得。”
叶霁默默想,若是他们真知道了这令少宫主黯然销魂的“何方神圣”是谁,估计要惊掉下巴。
但不管怎样,这段必定不被世人所容的情,都已经成了一桩惨剧,空惹余悲。
叶霁低声道:“我本打算回去之前见他一面,但他多半没情绪见我。”
上官剪湘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他这心上人,该不会是你吧?”
叶霁正端着茶水抿,一口呛了出来:“胡说什么,怎么会是我!”
上官剪湘顺顺他后背,带着一丝理解的同情,凝眸看着他。叶霁头皮发麻:“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和凌兄真没那回事。”
上官剪湘:“玉山宫的内侍婢子传出来,凌泛月抱着你的剑哭了一夜。”
叶霁:“……”解释不清了。
玉山宫见过他佩那把旧剑的人很多,要宣称不是他的剑,不太可能。叶霁按着突突乱跳的眉心,耐着性子道:“这事说来话长。剑我是给他了,但绝不是什么私相授受。那把剑与他重要之人沾染了点渊源,我这才送给了他。”
“你说是就是吧。”上官剪湘侧着头打量他,“可别人不相信啊。捕风捉影的话,走得比风还快,现在玉山宫不少人认定是你招惹了他们少宫主。他们觉得……”
他屈起手指,在床板上叩了五下:“你、是、负、心、郎。”
叶霁脑中嗡嗡作响,“负心郎”这三个字,竟触动了某处,在他心里用力拉扯了一下。
沉璧……会觉得他是负心郎么?
上官剪湘眉毛高高挑起,一看便是在飞转想法。叶霁忽然来了气,掌心拍了下床:“我负心?我负他什么?就因为要死要活的是他,而我不会哭不会闹,我就该是负心的那个混蛋?”
叶霁咬牙切齿,我心虚什么?身为师兄,我有哪里对他不起?表白心意的是他李沉璧,把我放在情爱上称斤论两的也是他,而我一直只论师兄之职。既然只论师兄之职,我叶霁已是仁至义尽,甚至远超本分,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承受他的怒火?
……但这也只是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