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璧无法忍受失去这种偏爱。
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欲死。
过去每逢危险,叶霁在冲出去之前,都不忘回头对他嘱咐一句,“保护好自己。”
但这一次,叶霁说的却是,“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叶霁终于将自己的羽翼撤离,让他保护了多年的小师弟站出来,面对风雨,承担责任。
那颗被叶霁轻轻一掷的石子,在李沉璧心中激起千层涟漪,令他不知是该失落,还是该欢喜。
叶霁和凌泛月在鸟群的漩涡中心,被密杂的诡异鸟啸冲击着耳膜,就像被丢入了地府熬煮亡魂的沸锅中,被吵得心浮气虚,心神晃动。
二人凌空对视,却相互不服输。
两人踏着灵剑在鸟群中飞梭,像是两团光斑四下游移,速度快得看不清。找准角度,立即抬弓松指,连瞄也不瞄,一只巨翅鸟就在玄金箭下翻滚坠落。
“凌兄,”叶霁高声喊话,“先射那些挟了人的,救人为先!”
凌泛月在满耳磕碜鸟叫声中,无名火乱窜,发狠道:“谁还顾得上,都死!”
金弓的威力巨大,纵然巨翅鸟羽毛刚硬如铁甲,凡被箭穿中,裂势从中箭处遍及浑身骨骼,每一寸都化成齑粉。
凌泛月杀在兴头上,叶霁知道他的射术不至于误伤百姓,也就随他去。
自己则升到高处,手汇一团灵流,顺着海风的风向,慢慢牵引起周身的气流,以自己为中心打旋。
衣襟飘飞,叶霁的双目却格外明亮。
那些原本向他攻击,已成包围之势的巨翅鸟纷纷受到牵力,翅膀左右摇晃,在风涡中挣扎着,艰难地拍动长翅,速度明显凝滞了下来。
叶霁这下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地抬弓搭箭。
他五指间夹着四根箭矢,身姿在风中矫健地立定,金光如梭般射出,“嗖嗖嗖嗖”的尖锐破风声里,四只巨翅鸟惨鸣着翻落入水中。
船上的人见他展露这一手射术,都在心里暗暗惊赞。但又怕堕了自家少主威风,不约而同地没有宣之于口。
凌泛月将他的手段瞧了个清楚,叫道:“还能这样作弊!”
叶霁一边张弓,一边道:“准你学我,大家都不算作弊。”
说完,蹙眉凝神,箭尖对准了他盯梢许久的一只。
一声惨鸣过后,叶霁以下坠之姿扑向那只被射落的鸟,拨开垂落的大翅膀,从鸟尸中揪出一个人来。
那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受了不少风寒惊吓,一口气在胸腔憋得面庞青紫。
叶霁捞着他飞了一段距离,一掌拍在他后背,将他胸腔里那口气拍顺,运出浩浩掌风,将他托送向船的方向。
船上立即有几人同时飞身过来,将人截抱住。
在凌泛月眼里,叶霁率先救下一人,赢了个头彩那就是赢了一半,更加不敢松懈,咬牙奋力。
他将弓拉到最满,金色流光刚刚脱弦,人就腾挪而去,甚至比箭还要快。
他可没有叶霁的温柔耐心,一旦夺人在手,隔着老远便将人甩向大船,被他救下的人在空中惊慌尖呼,嚎得比在鸟爪下时还惨烈。
叶霁看不下去:“你怎么连姑娘也扔?”
“我还能让她出事?”凌泛月没抢到头彩,看他哪儿都不顺眼,“你又不喜欢姑娘,轮不到你怜香惜玉!”
穹顶的黑云稍稍变薄,撕裂出些微天光。
围着船打旋攻击的巨翅鸟群,渐渐被众人杀死杀退。不少弟子空闲了下来,围在船阑干边,欣赏空中的两人射猎。
那一方天与水之间,成了叶霁和凌泛月的逐鹿场。
两道潇洒利落的影子,在鸟群之中腾挪纵跃,时而举臂挽金弓,时而猛坠避鸟翅,明明险象环生,他们就像游戏一样游刃有余。
玉山宫弟子们都瞧得眼珠发亮,忍不住高声喝彩。
程霏忽然扺掌:“坏了,你们谁数着他们各自射了几只?”
众人面面厮觑,有人道:“方才那样凶险,谁能顾得上?他们自己也未必记得,算了吧师姐。”
程霏一跺脚:“你还不知道他少宫主的脾气?非要和人家分出个高下不可,你信不信,他一回来就要问。”
一弟子小声嘟囔着出主意:“那就随便说呗,凌师兄既然想赢,那就说是他多射了几只……”
有不赞成者立即皱起了眉,程霏也直摇头,忽听旁边一人不紧不慢地出声,声音清泠泠的:“直到方才,凌泛月射下了十七只,我师兄射下了二十一只。这也要谎报?他不及我师兄,难道他自己心里没数?”
这话虽然是大实话,却也着实难听,立即就有不服气的声音出现:“我们刚才都在对付巨翅鸟,怎么就你有功夫数?你不会也是随口谎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