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陆聿怀先开了口:“两位是幽冥来的大人?”
两人听到这儿都愣了一下,谢皕安说:“正是。”
“大人到这儿公干,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叫陆聿怀,江之沅江判官的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原来是江大人朋友,前些天还听陆知大人提起过,没想到今日遇上了,叨扰了,我是白无常谢皕安,他是黑无常范无咎,我们活儿已经干完了,这就回了。”
谢皕安和范无咎冲陆聿怀一拱手,两人就原地消失不见了。
傍晚,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地上还湿漉漉的,一个个水坑被风一吹,就像一面面碎镜子,反射着破碎的光芒。
餐厅里灯光昏黄,酒盏交错,人声鼎沸。
江之沅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杯子已经被同事续了好几回。
他本就酒量差,此时面色已染上几分醉意,唇角发红,眼尾也泛起丝丝水光,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动着。
他平日里拘谨自持,说话斟词酌句,此时靠着椅背,眼神发飘。
“江老师!您再喝一个!”
他手里拿着酒杯,动作还维持着平日里的端正,但眼神飘忽,根本不聚焦地在说话。
“盛情难却……然酒过三巡,已不堪负,君等……请自便。”
“啊?”坐在他对面的女生眨了眨眼,“江老师,您是真喝醉了!”
“你别管他,”另一位男同事笑得快趴下了,“我看他今天喝上头了,以为自己在上专业课呢。”
江之沅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盯着杯中酒,整个人像真的被从今夜拉回了几百年前,眼神恍惚。
“哎,江老师你家人来接你吗?”终于散场,同事过来询问,“还是我们送你回去?”
江之沅怔了怔,眸子缓慢地眨了一下,似是认真地在脑海里翻找什么名字。
许久,他轻声道:
“……聿怀。”
声音不大,但语气极轻极稳,像是无数次反复念过的一个名字,一出口,就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那位同事一愣,赶紧问:“哦?是你朋友?我帮你找找他电话?”
江之沅摇头,从西装内兜里摸出手机,低头划了几下,动作比平时慢了好几拍。
他手指在“陆聿怀”那一栏停了两秒,然后按下拨号,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很快接通。
“江教授?怎么了?”
陆聿怀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带着点夜风吹来的冷调,似乎正在开车。
江之沅盯着桌面,好一会才开口:“……不胜酒力,烦……烦君……”
陆聿怀听着对面人断断续续的醉语,轻笑:“江教授说什么呢,你把电话给身边人。”
江之沅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片刻之后,对面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江教授喝醉了,我们在西园路东北菜馆,麻烦您来接一下江教授吧。“
“等我十分钟。”陆聿怀干脆利落地掉头,“帮我照看一下江教授,多谢。”
夜色正浓,霓虹在车窗外拉出一道道潮湿的光,像江之沅此刻浸在醉意中的心思,一片模糊。
陆聿怀把车停在江之沅家楼下的时候,副驾驶上的人正靠着车门沉沉睡去,暖黄的灯光从车顶洒下来,映出他眼下浓密纤长睫毛的阴影和微微红了的耳尖。
“江教授?”陆聿怀侧身轻轻拍了他一下,“聚个餐怎么喝成这样,被灌酒了?”
江之沅没睁眼,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平时清冷沉稳,时刻都肩背挺直,从没有过仪态不佳的时候,但这会儿整个人靠着座椅,衣领松了半寸,冷不丁的,就像雪地里落了一片红叶,让人移不开眼。
陆聿怀盯着看了会,又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这才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把他一点点带出来:“行了,江教授,快下车吧,再等一会儿你就有太多把柄在我手里了。”
江之沅整个人倚在他身上,体温带着微醺的热度,陆聿怀搀着他往楼上走,动作熟练地按了密码。
一进屋,世界都安静了,江之沅原本安静地靠着陆聿怀的肩,忽然抬头望他,眼里像有星火和水光浮动。
他的声音有些哑,低低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