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撞了人还敢——”男人刚要扑上来,却被江之沅挡住。
江之沅微微抬眼,眼神如刃:“你还想骗什么,她都死两天了,尸斑明显,肢体僵硬。”
陆聿怀也叹了口气:“你这演技,要是多练两天,这大半夜又看不清,说不定真能碰上冤大头。”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哭腔却不减:“怎么说话呢……呜呜呜……是你们撞的,我都看见了!”
“大半夜带着女儿出门散步啊。”陆聿怀打断他,“那你还挺有意思……”
男人神色一滞,嘴张了张,正要强辩,忽然——
陆聿怀倏地不说话了,他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眉心轻轻一动。
一个模糊的影子,正从男人背后缓缓探出头来。那影子眼窝深陷,五官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和嘴角一丝极细的血痕。
而她正贴在男人身后,缓缓歪着脑袋,看着陆聿怀。
陆聿怀低头用指尖捏了捏鼻梁,饶是他胆大如牛,天天这么来也真是让人神经衰弱。
没有鬼能在江之沅面前藏身,但陆聿怀骤然加速的心跳在暗夜里清晰可闻,江之沅没管这一人一鬼一死人的荒唐局面,他悬空写了个复杂无比的安神符,手指轻轻一点,便没入陆聿怀额头,陆聿怀的心跳瞬间平稳,舒服了不少。
这男人还在嚎叫,而且越来越大声:“三千块……我也不多要,三千就行,给三千就私了。”
江之沅神色冰冷,他打了个响指,男人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走过去,在女孩身前缓缓蹲下。
车灯斜照着他的侧脸,清俊,神情温和。他没有贸然伸手,也没有用大人的哄骗口吻,只是仰头看着站在男人身后、像落灰的纸人一样的小女孩。
“别怕。”他轻声道,“他是你父亲吗?”
小女孩似乎没料到有人能看见她,明显一怔,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但她并没有后退。
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我爸爸。”
声音很轻,却干巴巴的,没有起伏,也听不出害怕或亲昵,就像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她的眼睛太黑了,黑得像一口深井,整张脸没什么血色,眼神里没有孩子应有的怯意或天真,只有令人心悸的漠然,一种早熟得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彻底断绝希望的冷淡。
江之沅蹙了蹙眉,转过头对陆聿怀低声道:“这孩子有点不对劲。”
男人停止了嚎叫,他看了看江之沅,又死盯着江之沅面对的地方,想要从那一片空气中看出一点端倪,但终究满脸的疑惑和迷茫,不懂为什么这人在自言自语。
江之沅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
“陆知,今天值班吗?”他看了眼时间,“报案,来老城区这边,太安巷口附近,有具不知死因的女孩尸体,尸体被她爸用来碰瓷了。”
那头正是小片儿警陆知,正好值夜班,一听见江之沅的声音,立刻打起精神,说很快就到。
江之沅转过身,手腕轻翻,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扑上男人的身体,逐渐收紧到极点,把男人捆住了,男人的神色这一刻终于开始变得茫然而恐惧了。
陆聿怀从口袋里拿了颗糖出来,没打开,只是在指尖慢慢转着。
小女孩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她盯着地上的自己看。
半晌,她忽然抬头,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捞出来似的:“我是死了吗,你们要把我送去哪里呀?”
两人一愣,陆聿怀问:“怎么了?”
小女孩垂下眼睫,像是有点犹豫:“我听说……我明天要结婚的。”
陆聿怀和江之沅对视一眼。
“结婚?”陆聿怀反应快一步,眼神从讶异迅速转为沉沉的凝重,“你到底几岁?”
女孩轻声说:“八岁。”
陆聿怀眉心猛地拧起:“谁让你结婚的?”
女孩没说话,低着头,手指在衣摆上慢慢打结。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像是在复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我看到我爸……他给我找了个对象,说能换好多钱。他收了彩礼,还不止一个人来提亲呢。有人笑得特别大声,说我‘养得值’。”
她停顿了一下。
“他们有的长得……可吓人了,”她声音发颤,“还有的……比我爷爷还老。我不想嫁给他们。”
“那天晚上……”她咽了口口水,眼里逐渐渗出泪来,“有一个叔叔,跟我一样是飘着的。他找到我,说我是他老婆了。一直亲我……摸我……把我衣服扯坏了……我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