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江之沅。
江之沅没接话,只是也静静看着他,片刻后,他低头敛目,“是。”他轻声道。
陆聿怀闻言点点头:“行,那我就不问了,我觉得我和判官大人投缘,来日方长,一开始就刨根问底不是我的作风。”
说到这,他用一种不怀好意的语气说:“不说清楚,我就可以自由发挥我们的关系了,更有想象空间。”
江之沅肩背挺直,坐在对面,这人只要不动,就总让人疑心是画中人,那样的清俊淡雅。
陆聿怀从第一次见到这人,就三观跟着五官走了,哪怕这人前世是自己仇人,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江之沅没接话,瞥过头不看陆聿怀,他很有随意屏蔽过滤的能力,只是端起水杯掩饰般地喝了口水。
陆聿怀笑了:“那说点能说的,你们判官怎么还兼职,那个小警察也是判官吧,你们打两份工不累吗?”
江之沅叹了口气:“一方面是为了在阳间掩饰身份,另一方面,当判官太久了,不定期给自己找点别的工作换换脑子,会很无聊的。”
“那江大人,你看我在这里也是孤家寡人孤苦伶仃,”他顿了顿,“反正搞不清怎么穿越的,也不敢和别人深交,那咱们做个朋友呗。”
陆聿怀看着江之沅:“虽然我还是有好多疑问,但为了我们的身心健康和友谊,我不再问了,江大人也不必有什么顾虑,我不知道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总归我都忘了,咱们就从现在开始算起,怎么样?”
江之沅目光微动,终于抬眸看着陆聿怀,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说了句:“好。”
陆聿怀笑了,伸手到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握成拳,伸了过去。
江之沅也缓缓伸出手,摊开手掌,那糖就轻轻落在手心。
“陆医生少吃点糖,容易蛀牙。”
陆聿怀胸腔终于溢出几声低笑,月光落在他们身侧,两道影子交叠在小酒馆的角落。
第5章
陆聿怀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在梦境里翻来覆去,一会儿是混乱战火中飞掠而过的铁翼轰鸣,一会儿是模糊不清的黑影在他面前骤然逼近。
他想抬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偶尔有一双蒙着雾气的眼睛浮现,看不清神情,像是有话要说,可又总是沉默着消失。
他在闹钟响前就睁眼,扶着额头坐起身,轻声骂了一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窗外天灰得像被墨水染了,风没起来,空气透着压抑的燥热,像有人捂着整座城市的嘴,喘不过气来。
他没睡好,脑子也乱得很,但没法赖床,学期结束归结束,学生卷子还得改。
衣柜前,他罕见地站住了脚。
衬衫一排,西裤几叠,风格干净统一,从不需要费心去挑,但他今天晚上要去江之沅家吃饭。
陆聿怀已经一连好几天,一下班就往临大中文系堵江之沅。
一方面是他穿越至此,因为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怕露馅儿吓着人,每天要编出无数个“家人都在外地,不打算找对象因为青梅竹马在国外”的桥段,活得很是心累,好不容易让他遇到一个不用编故事可以完全坦诚相待的人,他觉得舒心得很。
另一方面,虽然江教授从一开始,就莫名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但三番五次下来,陆聿怀发现这人虽然总是一副人鬼殊途人鬼授受不亲的清高模样,但你要真硬凑过去,他倒也事事句句有回应,而且态度温和友善的紧,像政务大厅的金牌接待员,从不让人觉得受了冷遇。
至于那些不知根底的前尘往事,他看得出江之沅不想说,他也就没再问过,是人就总有深埋心底不愿为外人道的那点儿事,何必刨根问底的叫人尴尬呢。
即使江教授到目前为止没主动找过他,但陆聿怀此人从不内耗,他是坚信只要劲儿够大,一个巴掌也能拍得响的人,他很是好奇江之沅家,于是他一番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终于说动了江之沅。
他少见地在颜色和款式之间犹豫了几秒,挑了件藏青色的衬衫,顺手卷起袖子,又嫌太过正式,穿了件休闲外套。
早上八点,他踩着点到了教一食堂教师窗口。
打饭师傅见了他,动作麻利地打了一杯豆浆,又从蒸笼里拿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陆聿怀抬眉带笑,装作不满地调侃:“您手倒快,我今天本来想换个口味来着。”
午后渐近,天终于撑不住地落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细雨打湿灰色的天幕,泥土气息混着潮湿的空气缓缓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