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之前同里包恩商讨的那样,她的阿治她了解。
这是一个柔弱且敏感的孩子。对待他需要小心呵护,千万不能用疼痛来压迫他。同时,也千万不可以忽略他的情绪。
在得到太宰治的乖巧笑容后,弥奈松了一口气。
她将目光转回到怀中的小男孩身上,对方只是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望着她,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询问着什么。
弥奈低下头,凑了过去,勉强能够从那些断断续续的短句中拼凑出对方的提问:
“是久作的妈妈吗?”
“是哦。我是久作的妈妈。”
弥奈毫不犹豫的应声让久作愣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小声的、不似正常人类能够发出的哭泣钻进了弥奈的耳中。
对方像是压抑了很久,也像是等待了很久。宛如一只受了很大惊吓和委屈的小兔子,拼命地嘶吼着:
“你为什么才来找久作呀?”
“久作好疼啊……”
“久作想回家……”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弥奈手足无措地安抚着怀中的人,空洞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很快,这团火焰被他很好地掩饰,也同时埋进了他的心里。
为什么这个小鬼可以肆无忌惮地哭出来?为什么这个小鬼可以出声埋怨?明明他们都是一类人啊!
就因为这个家伙是个小鬼吗?!就因为这个家伙受了很多苦痛吗?!
明明、明明、明明他也是啊!
弥奈小姐。弥奈小姐。弥奈小姐!
恶意在太宰治的心头蔓延,他要将这份恶意涂抹在这个名叫“久作”的小鬼身上。
他的手被牵住,他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向前走动。
他的世界,只剩下这只牵着他的手。
太宰治下意识握紧这只手。他们十指紧扣,紧密相连。她是他的浮萍,她是他的浮木,她是他的蝴蝶。
一直到这只手抽离,太宰治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回到了家。
紧接着,一块糖果被塞进他的手心。他捏了捏,质地稍软,大概是巧克力一类的糖果。
太宰治剥开糖纸,将这块圆滚滚的糖球送进口中。甜腻的滋味在他的舌尖蔓延开,很快攀上了他的大脑。
在这份甜腻中,他仔细复盘着自己的表情。确定弥奈小姐给自己递了几次担忧的眼神后,太宰治的内心舒服了一些。
看样子她并没有忘了自己。
“太宰,你没事吧?”
是织田作之助。
对方像是突然被解放似的,出现在疗养院的出口处,跟着他们一路回来。至于那只三花猫,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
没有关系,反正他也弄清楚了织田作之助究竟是哪路的人。是夏目漱石派过来监视弥奈小姐的间谍呀。
太宰治将巧克力球从左边推到右边,思索了片刻,开口回答:
“我没事。我回房间休息了。”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刚刚弥奈小姐也嘱咐过他,让他早点睡。她抱着那个小鬼回了房间,想必整个夜晚都会陪在对方身边。
这个想法占据了太宰治的大脑,以至于让他产生了痛苦的窒息感。
没有关系,太宰治。这只不过是短暂的新鲜感,过了今晚,那个小鬼就会被丢给织田作之助照顾。
弥奈小姐还是会属于你。
数不尽的恶念催促着太宰治,他索性脱了鞋子躺在床上。
他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试图用这种方式抹杀自己的存在。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她吞噬过自己的异能力。她只吞噬了自己的异能力。
这份扭曲的甜蜜如同他口中的巧克力球,被他用牙齿磨碎,吞进了肚子里。
这个世界有形形色色的人类。也有似人非人的家伙。在这些怪物中,自己的这份扭曲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倘若……这个世界只存在一个太宰治呢?
他做不到将弥奈小姐捆绑在自己身边、只看着自己一个人,那么就试试看,让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一个太宰治的身上。
她口中的阿治和小治,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太宰治”的代名词。
可是,他根本不满足这个通用的称呼。尽管对方能够很好地将他们区别开。
可他就是嫉妒。
他嫉妒那个同他一样的家伙比他先跨进这个家。他嫉妒那个家伙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宠爱。
他记得很清楚,弥奈小姐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眼神的落脚点是在那个标记着“治”的猫爬架上。
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