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检查他的皮肤,随后又号起了脉象。
一番诊问,乞丐连年奔逃,底子亏损,气血虚弱,引起的病症说多不多,少也不少。
至于左腿,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难以恢复,平日需要保暖。
开的药方有内服的,也有外敷的,大大小小,赵弛拎了满满两手。
付过诊钱和药钱,就离开了。
乞丐捧着几包药,不住扭头,往收钱的药童身上看了又看。
赵弛低头询问:“在看什么。”
乞丐嗫嚅,摇摇头。
再坐上牛车,小脸显出一丝闷闷不乐,不再像刚进城那会四处张探。
离开药铺,赵弛牵引牛车穿过另一条街道,靠在衣铺门前。
乞丐睁大双眼,很快又被赵弛撑着胳膊肘抱到地面,带进铺子里。
掌柜笑呵呵地迎接。
赵弛目标明确地开口:“给他找两身衣裳和鞋子。”
赵弛自己穿衣没那么讲究,给少年的倒是认真挑了挑,还低声问询。
乞丐一直摇头。
赵弛无奈,挑中两身衣裳,问清价钱后,让掌柜打包起来。
刚交待完,衣摆一紧,几根细瘦手指扯着他。
“怎么了。”
乞丐手指头揪住赵驰的一截灰色衣角,眼眸闪烁,神情有一丝欣喜,更多的却是羞愧。
他拉着对方的衣摆走到角落,脑袋低垂,后耳根滚烫,慢慢吞吞挤出一句清晰的话。
“浪费钱……”
说罢,认真摇摇头,眼睛有些湿。
乞丐神色急切,示意不必在他身上浪费钱。
从药铺到衣铺,近乎二两银子就花出去了。
这年头哪都闹饥荒,他从很远的地方逃过来,不知见过多少疾苦。
平常四口人家,拢共四五两就紧着肚子过完一年,甚至有很多人填不饱肚子,赵驰却在他身上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
他的一张小脸快皱成苦瓜模样。
赵弛嘴角缓慢上扬。
最近笑的次数比过去多了不少。
“钱没了可以再挣,不必担心。”
乞丐嘴唇颤动,还没开口,掌柜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衣物和鞋子打包起来,一并交给赵弛。
“客人若有需要,欢迎下次再来。”
赵弛看了眼闷闷的少年,提起包裹塞进板车上。
身后的人不愿离开,他好笑地开口:“过来。”
乞丐“嗯”一声,因为揣着心事,差点被门槛绊倒。
赵弛及时搀他:“别摔了。”
说完,又把人抱上牛车。
乞丐整颗心乱糟糟地,又怕添麻烦,只得老老实实并膝坐稳。
已过未时,东西采买完毕。
牛车不大的位置被占去一半,装满米、面和盐。
而乞丐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坐在另一头。
赵弛牵着牛车出城,车轮碾过泥地,咕噜咕噜,车板摇摇晃晃,乞丐也摇来摇去。
他担心袋子里的米面摔落,不时伸手去扶。
从县城返回溪花村的路并不好走,坑洼地很多,路况窘迫。
没多久,轮子陷进水坑,赵弛下去推车。
乞丐不好干坐,跟着帮忙。
赵弛皱眉:“快下雨了。”
他身强体健,若冒雨赶路,回到村子后顶多喝一碗姜汤就足够。
倒是少年,暴露在空气里的手指红通通的,显然冻得不轻。
得在雨势加重前赶回溪花村。
天不遂人意,天色变化的速度远比赵弛预料的快。
牛车行至半途,周围浸在一片晦暗朦胧里,山野哗哗作响,浓密的雨水连绵打落。
乞丐撑开伞,发现赵弛的头发和身前湿了一片,连忙往前凑。
赵弛道:“不碍事,顾好你自己。”
乞丐眼眸闪了闪,瞥见雨水打在对方脸上,小心翼翼地展开袖口,沿着男人成熟坚毅的眉眼擦拭。
一阵沉默,雨越下越大。
无论赵弛怎么劝说,乞丐坚持两个人撑一把伞。
待到后来,赵弛没辙了,抬手一抱,把人抱在怀里。
“把伞柄往我肩膀搁,可以省些力气。”
乞丐照做。
如此,雨水遮去大半,只这姿势叫人颇觉不自在。
牛车踩着坑坑洼洼山路,时而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