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吸鼻子,我又换了纸巾擦了鼻下的清涕,“看看......眼皮都哭肿了。”除了眼尾,下至都一片红,“好些没?”
视线移向季凝遇,琥珀色的眼睛盯我盯得出神,“你好久没这么看过我了......”在那张脸上来回打量着,我一时间有些失神。
“那爸爸为什么总是对你很满意?!”
他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扶额感到无奈,醉了果然就是醉了,也不知道刚说的话有没有听进去。
思及此,一阵无名的苦涩也同样裹挟了我。他看了我那么久,有看进去一点吗?哪怕一点点心意也好。
“回答我。”
“不知道。”我重新端起碟子,“吃一个。”
他没动,仍旧只是盯着我,“岑叔叔呢?为什么回来没看见他。”
我一愣,默了两三秒后才开口,“前些年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不知道......”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被我捕捉,“对不起!”无措地扣了扣手心,开合的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安慰话。空气一时间凝滞,直到某人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声响才重新流动。
“没关系。”我干脆直接将可露丽递到他唇边,“张嘴。”
他尴尬移开视线,张嘴咬了一小口,我耐心看着他吃完,准备将那个思考已久的问题说出口——那个导致我俩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导致他性格扭曲,更导致我多年来好不容易被捣毁的蛇窝又重新生长的问题,说出口。
“季凝遇。”
“嗯?”可露丽塞满了嘴巴,使其像个仓鼠样,他不急不躁地慢慢咀嚼着。
“头晕吗?”
“晕,晕的......”那迷离的眼神看来不是假话。
“问你个问题。”捏去他嘴角的面包渣,我继续说道:“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明明你生日那晚说喜欢我的......我做错了什么吗?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季凝遇挪开视线,垂下头,嘴巴也不动了,他一贯沉默的动作。“不要逃避好不好?”我温声哄着,将挡着他视线的碎发撩到耳后。
“我讨厌你......”
“嗯。”他肯说话就好,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我还想问你呢......”季遇凝的声音愈发干涩,像未擦松香的弓弦,牵动着我心的提琴。“你为什么当年要玩弄我?”
“玩弄?”我一时瞪大了眼睛,迅速检索和他相处的点滴,“我什么时候玩弄你了......”
“你还说没有!”季凝遇猛地把我右手扯过去,食指在手心慢吞吞地划着数字。
“首先,”写了个数字1,他说,“十九岁生日那晚我表达了对你的感情,可是你并没有回应我。”
接着一个数字2,他温热的指腹弄得我心尖痒痒的,“没过几天我路过花园就听到爸爸、岑叔叔还有你们三人的对话,他们在撮合你和易淇...你还没有反驳?!”
最后一个数字3,季凝遇说着说着就愈发哽咽,挂在睫毛的泪珠滴下、聚在了手心,“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肯定看出来我有心事......为什么不来主动找我?为什么还要一声不吭就突然离开这个家?!”
似有一阵强风吹拂,散了季凝遇这朵脆弱蒲公音的绒毛,使其委屈和脆弱都在我面前一览无余。
“还有吗?”他眼泪不止,我擦个不停,确保我们之间的误会都在这三句话里了。
见他摇摇头后,我打开了手臂,问,“抱抱好不好?”
“好。”
季凝遇向我扑来,但他似乎没意识到我已半蹲许久,显然承受不了这股突如其来的重量。
上半身向后仰,我脚一脱力,急忙圈住他的肩膀,抱得紧紧的。‘咚’的一声,我俩倒在了地毯上,旁边就是褐红色酒渍,挥发出的酒味弄得我也有些醉醺醺的。
“我脚麻了。”
“活该......”
没忍住笑了一下,我左手按着他的后脖颈,来回抚摸着柔软的碎发。
“仔细听我解释。”垂眼凝视着胸前的人,仍小幅度地噘着嘴,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我以相同的感情回应了你。其次花园那场谈话,你肯定没听完就跑掉了,我明确拒绝了季叔叔的好意。最后我为自己的不辞而别向你道歉,可事出紧急且重要至极,我一时乱了方寸,把你丢在一边,是我不好。”
季凝遇没说话,在这短暂的静谧中我清晰明了地感受到说话时胸腔的震动与其呼吸起伏之间的碰撞。起初节奏是混乱不堪的,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可随着沉默时间的延长,我们两人的心跳又回到了相同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