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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思念横生(1 / 2)

春风又吹(十一)

夜色深沉,帐内只余一盏昏黄油灯,

赵知意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滴溜溜乱转,写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她一会儿懊恼地捶了下床板,气自己冲动坏事,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味刚才……刚才父亲冲进来时,她正压在柳庭风身上那幕,脸上阵阵发烫,那懊悔里竟真真切切掺杂了些许见不得光的、隐秘的开心。

她像只不安分的小动物,在被窝里拱了拱身旁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假装睡着的柳庭风,

“喂……”她声音闷在被子里,带着心虚和试探,“你睡了没?”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柳庭风刻意放缓放沉的呼吸声。

赵知意等不到回应,心里更没底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愁肠百结,又像是自言自语,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让她心跳加速又不知所措的问题:

“怎么办啊……”

“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爹爹说了才算……”

“我真的要……嫁给你吗……你要娶我吗?”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几乎含在嘴里,却又清晰得足以让身旁的人听见,带着少女的迷茫、羞涩,还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她自己都没完全弄懂的期待。

柳庭风此刻正生着闷气,气赵知意的莽撞,更气这阴差阳错、骑虎难下的局面。听到这样的无稽之谈,她心里更是烦躁得如同塞了一团乱麻。

嫁?怎么嫁?她拿什么娶?嫂子那算怎么回事?

这简直荒谬透顶!

她猛地一扯被子,更加用力地撇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赵知意,强烈怨念和抗拒使得她整个背影都绷得紧紧的,

赵知意看着那决绝的后脑勺,眨了眨眼,非但没被吓退,反而又往那边蹭了蹭,手指悄悄戳了戳柳庭风僵硬的脊背:“哎,你别不说话啊……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真……那样吧?”

过了很久很久,她缓缓睁开眼,毫无睡意。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营帐粗糙的毡壁上,上面摇曳着外面火把投射进来的、模糊而变幻的光影。那些晃动的影子,扭曲、拉长、又消散,像极了此刻她纷乱难平的心绪。

赵知意仍旧没睡,乖巧的趴在她的肩头上,凝着眸子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情感的裂隙。

“回头和姑丈再解释解释……”

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如何解释,说她们只是玩闹,说赵知意只是帮她上药,只怕越是解释,恐怕越显得欲盖弥彰。

“快睡,你要是再闹,我就把你丢出去!”

赵知意撇了撇嘴,翻身平躺。

柳庭风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挣脱了云州苦寒的桎梏,飞越千山万水,飘回了那座繁华似锦、灯火璀璨的长安城。

她仿佛又看到了柳府深深的庭院,月色下静谧的回廊,空气里浮动着的是清雅的荷香与书墨气,而非此处终年不散的血腥与风沙。

而那片记忆中最温暖的光晕里,渐渐勾勒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的嫂子宋今月。

不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未曾安寝,是倚窗望着同一轮明月,还是在对账理事,不知道她……可曾听闻云州战事的惨烈,可会……担心自己想念自己…..

那纤细柔软的食指,带着一点点嗔怪的力道,轻轻点在自己额头上,指尖微凉,触碰却滚烫,烙印般刻在记忆深处。

眉眼温柔得如同江南三月被烟雨晕开的山水画,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能包容自己所有的莽撞与不安分。

她生气时,那秀气的眉会微微蹙起,眼波流转间却泄露出藏不住的关切,声音清甜柔软,即使说着责备的话,也像裹了蜜糖的春风,

“风哥儿~又不听话了是不是?”

那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独特的韵致,不是真正的恼怒,而是亲昵的无可奈何,“整日里毛手毛脚,何时才能稳重些?仔细祖母知道了又说你。”

记忆中的触感和声音如此鲜活,几乎让她产生错觉,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抓住那根点在她额头的食指,就像从前无数次撒娇耍赖时会做的那样。

可指尖触及的,只有云州寒冷干燥的空气,和臂上伤口传来的尖锐疼痛。

那点额嗔笑的温柔,与帐外凛冽的风沙和残酷的战争太过对比,她生出了相当逃兵的错觉,

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

“月儿……”

宋今月的名字在唇齿间无声滚动,带着无尽的眷恋与难以言说的愧疚,这般处境叫她如何面对自己的心上人。

赵知意原本已有些迷糊的睡意瞬间消散。她敏感地察觉到了身旁那人不同寻常的静默,以及那细微却清晰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颤抖。

这悲伤如此沉重,与平日里那个与她打闹的柳庭风截然不同,在黑夜里显得格外脆弱,也格外惹人心疼。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将自己和她更贴近了一些,将温热的身躯贴合住柳庭风微凉而紧绷的后背,

一只手轻轻地、带着安抚的意味,有节奏地轻拍着柳庭风的背,动作笨拙却真诚,像小时候奶娘哄她入睡时那样。

“睡吧……”

她低声说道,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带着一种与她平日性格不符的温柔,“什么都别想了……会好的……”

沉默了片刻,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小声地、真心实意地补了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道歉,让柳庭风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背后传来的轻柔拍抚和温热体温,像是一种无声的慰藉,稍稍驱散了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冰冷孤寂。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放任自己在那轻柔的节拍中,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衾,

帐外,依旧是凛冽的风沙和无尽的战争阴云,谁求生谁枉死,待明早的太阳出来自有定夺。

长安城内,柳府朱门紧闭。

夜色渐深,烛火在绣架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

宋今月指尖捏着一根细小的银针,正将最后几针藏蓝色的丝线,细细密实地缝入夏袍的袖口。

衣袍的料子是她精心挑选的杭纺,轻薄透气,最适合炎夏穿着,也是柳庭风最喜欢的颜色,她的尺寸,她闭着眼都能裁出来。

最后一针打完结,她用齿尖轻轻咬断丝线,将衣袍拎起,展在灯下细看。针脚匀称而结实,袖口和领缘处,她用同色丝线绣了极不起眼的云纹暗扣,既不失男子的利落,又添了几分女儿家的细致。

她想象着柳庭风穿上这身衣服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极淡的、温柔的弧度,仿佛这样一针一线,就能将她的牵挂与祈愿,也一同缝进去,

可这流言蜚语漫天飞,长安城里人心惶惶,

“云州……怕是要守不住了……”

“听说陛下已在暗中准备,或要迁都凉京……”

茶楼酒坊到处都在传,夜晚巡街的官兵都少了些许,黑压压的长安城说不上来的死寂,针尖无意识地刺破了指尖,一颗鲜红的血珠倏地冒了出来,迅速染红了袖口那处刚绣好的云纹,像一枚不祥的印记。

她猛地缩回手,将指尖含入口中,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开。

心,骤然慌得厉害。

云州若破,庭风会如何,能否安然撤离,皇帝若真弃了长安,那北方的疆土、北方的将士……岂不是成了被遗弃的孤子,

这些念头像沸腾的水,在她心里翻滚蒸腾,让她坐立难安。

“红莲,红莲,”

宋今月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失了平日的温婉从容,她抬手轻轻捂住心口,那里跳得又急又乱,“帮我点支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