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冷静地思索了一下,准确地说,他十分冷静地衡量了一会儿后,拨出一个电话。
铃音响起,对面很快接通了。
封闻语气难得很乖顺,连目光都好好地垂下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张叔,我是封闻,晚上好。”
电话那头,张永安放下束口盏,明显落了风霜的面庞听到声音后很亲昵地牵起了一个温和的笑。
“难得见你给我通电话,怎么了阿闻?”
普洱茶汤微微晃动。
“我想请张叔帮个忙。”
张永安一笑:“还有你找张叔帮忙的时候,更难得。出什么事儿了?”
封闻指尖有节奏地轻敲:“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麻烦您帮我私下做份检测。”
‘私下’两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张永安挑眉:“检测?”
“沈家的儿子,沈彻,您还记得吗?”
张永安回忆了一下:“啊……沈思铎的儿子,你玩得很好的那个。”
“对,我想求您帮我给沈彻做一个信息素匹配测试。”
张永安沉吟片刻,问:“匹配测试?沈家的小儿子和谁?”
封闻没正面回答:“材料我会亲自送到您手上。只有一点,帮我做好保密措施,行吗张叔?”
如果说话的不是封闻的话,这其实是一个很无理的要求。给沈家小儿子私下做匹配测试还要瞒着本人,程序可算不上多正规。
几秒后,张永安十分包容地轻笑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用处不方便说吗阿闻?”
封闻牵了牵嘴角,不咸不淡地说:“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一滴雨点砸到了车窗上。
封闻的目光因此短暂地游移了一下,透过窗看见天色已然渐暗,先前残余的余晖消失地干干净净。
封闻换了个坐姿。
“只是沈家那婚约目前看来还有的说啊,张叔。”
半晌,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心照不宣的轻笑。
接下来的十分钟,封闻陪着张永安说着些家常琐碎,途中有一个新来电,封闻迟疑了一下,没有选择接通或挂断。
不知道是雨幕中的第几个红灯,伴随着光柱跳转变绿,和张永安的通话才告一段落。
封闻这次没有第一时间锁屏收起手机。
他点开通话记录,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呈现未能接通的状态,封闻点了回拨。
没人接。
“调头,去安寰湾。”
司机微微颔首,向最左侧车道驶去。
封闻抿唇继续拨打,漫长的几十秒后传来了电子女声:“很抱歉,您拨打的电话……”
挂断。
谢知之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封闻下巴紧绷,觉得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雨幕里涌动。
“刚刚开了多久?”
后视镜里,alpha紧紧皱着眉,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右侧真皮靠手,负面情绪明明没刻意地向外施压,空气却凝滞着异样阴沉的味道。
司机小心地收回眼,说:“……不到二十分钟。”
“回去要多久?”
这其实是一个很没必要的问题。
空气里有什么冰凉的味道在弥漫,司机双眼盯着落雨后前方不佳的路况,谨慎地说:“尽量快,十五分钟应该可以。”
雨幕里,迈巴赫的速度再度提升,封闻没有再说话,只是耐心地听着手机里的通话音乐,然后在未能接通时再次点击重播。
司机目不斜视,尽管工作了那么多年,他依然觉得这个看上去一向什么都没所谓的封家大少爷其实最不好说话。
十五分钟整。
哧——
车轮溅起小串水花。
迈巴赫车门敞开,冷着脸的封闻抽出长柄伞,利落地一撑,下车。
雨珠被伞面阻挡不得不改变了自然下落的轨迹,啪嗒的一响后相互汇合交融,最终顺着伞骨急切地流淌下来。
一直回拨的手机自始至终都没人接听,封闻迈步重新走进刚刚离开不到四十分钟的地方,这次相比之前却带着明显的阴沉薄怒。
他冷静地列举了很多条可能性,诸如:东西遗落、突然不舒服、有别的话要交代之类,又在一路前进中逐个荡除。
毕竟这构不成谢知之打了一个电话没接通后,回拨就再也拨不通的理由。
封闻缓缓唇线下抿,接近a栋楼下时,烟灰色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靠墙处——那里极其反常地团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谢、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