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老爷子看只有他一个人走来,开口问道。
“走了,”管家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少爷毕竟才二十一,比当年……”
“比当年永华还小,你想说的是这个吧。”老爷子突然笑了,笑声牵出又一轮咳嗽。
管家连忙上前替他拍背,感受到单薄的衣物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嶙峋的脊骨,硌得他心头发酸。
他本来想质问——“您明明已经错了一回,为什么还要再错一次?”
可看着老人咳得弓起的背,再想想这些年的种种,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
少爷能活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的功劳能越过老爷子。
当年尚观洲的母亲车祸身亡,老爷子的身体那时已经垮了大半。可消息传来的当天下午,他硬是撑着病体,亲自带人封锁了整个医院。
当时的联邦局势动荡,老爷子手下那帮人几乎抵得上小半个军队。医院大楼上下上千号人,进出都被盯得死死的。
尚观洲在里面做了几个小时手术,老爷子就在手术室门口站了几个小时,半步未挪。
管家轻轻顺着老爷子的背,等他气息稍稳,才听见他低低开口——
“你真当观洲是中了他爸的手才会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吗?”老爷子冷笑一声,“他是在警告我,他爹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不是一回两回了,上回是公司里的人,这回是他,下回又是谁?他就是想告诉我,尚永华要翻天了,翻我的天!”
他咬着牙笑骂:“小兔崽子...”
尾音拖得老长,却在最该发狠的当口突然泄了气,只剩一声叹息在房间里打着转儿。
“可要翻天的……何止是他爹一个人。”
尚观洲回到公寓已近午夜。他随手将外套甩在沙发上,扯松领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冷光映在他脸上,修长手指快速地点击滑动,熟练地修改着手机的系统设置。
这已经是他最近第三次重置手机了。为了摆脱老爷子无所不在的监控,他每次和夏燃发完消息都会重新设置。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至少还算有效。
设置完成后,手机内所有软件收到的信息几乎全部被重置。点开和夏燃的聊天界面,不出意外也变得空空荡荡。
犹豫片刻,他发了条消息:
「休息了吗?」
夏燃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他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将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咙,他却觉得远远不够。
「那……晚安。」手机又亮了一下。
夏燃扯了扯嘴角,他已经喝了太多,举杯的手都不太稳当。
透明的酒液一半流进喉咙,一半顺着下巴滑落,在衬衫领口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操……”夏燃低骂一声,重重把酒杯扣在台面上。他一手抓起纸巾胡乱抹着下巴和脖颈,一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
「嗯今天有点累明天见吧我想见你了」
符号也没来及打,消息刚发出去他就按灭了屏幕。
伸手抓过桌上还没开瓶的酒,利落旋开,仰头就往喉咙里灌。
看他这幅不要命的样子,白晨实在忍不了了,伸手想要从夏燃那夺过酒瓶。
夏燃虽然醉得眼神涣散,但手上的力气却和平时一样丝毫不减,两人你来我往地较了半天劲。最后白晨猛地发力,一把将酒砸在地上。
玻璃碎片和琥珀色的酒液四处飞溅,同桌有人没忍住发出几声惊呼。
夏燃懒洋洋地瞥了眼满地狼藉,说道:“这瓶算你的,我不买单。”
“买你个勾巴!你他妈在这儿喝酒我什么时候跟你要过钱!”白晨气得太阳穴直跳,大手一挥,指着旁边几个人说:“把酒收了,你们几个换别处喝去。”
夏燃挑起半边眉毛,问他:“怎么?”
白晨瞟他一眼:“都喝三个点儿了,我怕你个傻逼喝死在我这儿。”
夏燃笑了笑,身体往后摔在沙发里,皮革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别在这儿别关心我了吧,”夏燃眯起眼睛,“我听说你妹妹都要结婚了。”
“啊,”白晨愣了一下,“你也看到新闻了?”
夏燃点点头,手下意识往桌子上摸索,想去抓酒杯,却只触到冰凉的玻璃面。
他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没说话。
“其实我也就比你们早知道一天,”白晨冷笑一声,突地摁亮打火机,“常年不回家,久而久之他们有什么事也想不起我来。估计也是怕我闹事吧,等把所有事情都定好才告诉我。”
“你不同意这门婚事?”夏燃语气平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儿。
但其实问出这句话的夏燃本身就已经够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