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远处光秃的梧桐树,慢悠悠道:“给观洲股权是为了制衡他父亲,而只给这么一点儿,就是怕孙子再变成第二个脱离掌控的儿子。”
夏燃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他尽力去听,努力理解着,只因为这是关于尚观洲的事。
“只要观洲活着一天,他就是尚家正统的继承人。他爸现在那个小儿子,因为老爷子不承认,就只能一直被压着。可如果……”陈澍顿了顿,“如果观洲没了,你觉得七八十岁的老爷子还能再生个继承人出来吗?”
如果观洲没了。
这几个字一点一点砸过来时,夏燃只能拼命抓紧前面那个如果。
如果,只是如果……
一定只是如果!
长久的沉默后,夏燃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
他看向陈澍,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告诉我这些,尚观洲并不知道吧?”
“……”陈澍眼神暗了暗,“夏燃,你其实挺聪明的。”
他是说了几个客观事实,还没说自己的目的,夏燃就懂了。
这人挺不错的,但就是不合适观洲,陈澍想。
尚观洲的死局得靠点外力才能破得顺畅,而这个外力夏燃显然给不了。
夏燃没有接话。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突然涌向四肢百骸,冻僵的指尖重新有了知觉。他转身朝大门离开,随意地向后摆了摆手,算作告别。
其实也想直接甩手离开,但陈澍毕竟是安心的主治医生,也是尚观洲的哥哥。夏燃不想闹得太难看。
陈澍背着尚观洲告诉他这些是为了什么?
夏燃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个最底层又很无用的人。
有时候他也怀疑,尚观洲到底喜欢他什么?
无学历无背景甚至一身负担,这样的夏燃连自己都顾不好,知道了尚观洲这些事除了心疼外,他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不,可能在陈澍眼里,夏燃还是有一件事是可以做到的,
那就是离开尚观洲,滚得远远的,给更“合适”的人腾位置。让能帮尚观洲在家族漩涡中生存下来的人取而代之。
可是……
夏燃死死攥着拳,任由指甲掐进掌心里。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消化这些信息,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硬塞进一团浸了水的毛线,越缠越紧。
可就在这团乱麻底下,有个念头却固执地拼命往外钻——
他不想。
不想离开,更不想分手……
从医院大门出来,细碎的雪花缓缓飘落,已经在地上盖了薄薄一层。夏燃抬手看了眼时间,差二十分钟到十点。
他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灌入肺中。犹豫片刻,他抬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
车窗上凝结的雾气将外面的世界模糊成一片,就像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夏燃伸手暴躁地一把抹开,视线恢复清明,内心却依然烦闷。
到了目的地,董凯早已等在门口,见到夏燃立刻热情地迎上来:“这天儿可真够冷的!”
他搓着手,朝夏燃哈出一口白气,“路上还顺利吗?”
夏燃勉强扯了扯嘴角,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董凯领着他穿过玻璃旋转门,边走边絮叨:“我叫董凯,名片上有对吧。别看我这副模样,在圈里摸爬滚打也好些年了,带出来的艺人有的都快冲上一线了。”
“董哥好。”夏燃机械地应了句。
董凯立马眉开眼笑:“诶呦,这声儿叫得真顺耳!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这么快就有圈里人的范儿了。”
夏燃心想,到了外面不都是哥啊姐啊的称呼吗?这算什么圈内范儿?但看董凯激动的样子,他也没说什么。
两人乘电梯上楼,夏燃跟着董凯在各个工作区域转了一圈。
夏燃始终兴致缺缺,董凯心里一凉。
对着公司的荣誉墙,他刚想给夏燃介绍一些公司培养出来的演员,却听到夏燃突然问他:
“你们这工作工资稳定吗?我需要养家。”
董凯一下喜上眉梢,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那肯定够啊,你养多大一家子?”
“……三个大人一小孩儿,”夏燃顿了顿,又补充道:“哦,还有三百万的债。”
董凯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同情,“养家肯定没问题,不过这债……我不敢保证,”
他搓了搓下巴,“你要是发展得好,也就是一两部剧的事儿,要是发展的一般,可能就得熬三五年。”
说这话时,董凯的目光在夏燃身上来回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