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奇怪,随着尚观洲一下下拍抚的动作,那些黏在记忆里的血腥味真的渐渐散了。
就是血人还在……
那个脖子上插着刀的男人,那个......他所谓的爹。
操!
夏燃想,他算个狗屁的爹!
以前听人说“挫骨扬灰”是缺德事,可夏燃觉得,要是能对着周永顺的尸骨这么来上千百遍,那才叫大快人心!这他妈分明是当儿子的本分!
不过可惜了,他没机会,那畜生骨灰都被他给扔了。
就在骨灰刚成型的时候。
记忆里那天的天空灰蒙蒙的,像块用旧了的抹布。
夏燃牵着安心站在殡仪馆门口,手里拎着还温热的骨灰盒。两个孩子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晃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机动车道的边缘。
就在这时,有辆电动车猛地刺斜里窜出来,速度极快,直直朝他们冲来。
刺耳的急刹声划破空气,夏燃下意识地把安心往身后一拽,电动车擦着他的手臂狠狠刮过。他踉跄着摔倒在地,整条右臂顿时酸麻胀痛。
骨灰盒从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又被失控的车轮一撞,砰地撞上护栏,碎了。不过幸好外面还有个布包兜着,骨灰才没撒得满地都是。
夏燃撑着发疼的胳膊爬起来,心想,至少没弄脏这马路。
骑车的男人本来见四下无人,两个小孩又孤零零的,就想一跑了之。可瞥了眼地上那摊碎裂的骨灰盒,他不知是怕有什么东西缠上自己,还是单纯动了恻隐之心,短暂犹豫了一下,最终折返回来,从兜里掏出有些皱巴的五张钞票,塞进夏燃手里。
“对不住啊孩子……都不好过,我身上就这点钱,你们去个诊所开点药肯定够,”男人眼神闪烁,有点哆嗦,“多的我真没了,别报警,成吗?”
夏燃没说话,瞪着眼睛看他,漆黑的圆滚滚的眼珠像淬了冰,盯得男人心里发毛。
半晌,他攥紧那五百块钱,转身走向碎了一地的骨灰,弯腰拾起布包。
钱揣进口袋,转身把布包扔进了垃圾桶。夏燃犹豫了一秒,又使劲儿往里捅了捅,确保它完全被其他垃圾盖住,再也看不见。
周永顺这种人,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垃圾作伴就够了,可千万别有什么好心人给他把骨灰捡回来!
做完这一切,夏燃回头,冲那男人说了句:“谢谢。”
男人看着夏燃,脸色骤变,吓得活像真跟撞了鬼一样,二话不说跨上车,车把拧到底,逃也似地消失在街角,比来的时候速度快多了。
也是,旁人见了这场景,大概都会觉得背脊瘆人——
一个半大孩子牵着个更小的,刚从殡仪馆抱出骨灰盒,被车撞得胳膊青紫也不哭不闹,骨灰盒碎了就随手扔掉,甚至还能冷冰冰地道声谢谢。
这不活脱脱就是恐怖片的开场吗!
但夏燃当然不是鬼,甚至现在还有点怕鬼。
下午被尚观洲揪去医院,坐在医院冰凉的铁椅子上等结果时,夏燃想明白了。
他可能也不是怕鬼,他就是怕周顺财。
怕他阴魂不散,怕他死了还要从地底下爬出来祸害他们。
虽然夏燃觉得他现在肯定是能打过那个畜生了,不至于再轻易被他按着脑袋往墙上撞。
可有些恐惧是刻在骨头里的,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时害怕,而是整整九年,从三岁到十二岁,两千多个日夜,生生被揍出来的。
所以每当有人凑近乎,假惺惺地问夏燃:“诶,你爸妈呢?”
夏燃心里就窜出一股无名火——
真他妈晦气。
和那些人相比,尚观洲的好处就格外明显。他们在一起时,尚观洲从不会突兀地追问夏燃的过往,甚至连可能让他为难的话题都会提前避开,规矩小心地做着一个最完美的恋人。
他就像道密不透风的屏障,把那些令人作呕的试探统统挡在外面,让夏燃终于能喘口气。
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俩的领地里。
二十岁的夏燃只觉得尚观洲这样真好,既不用费心解释,又能享受对方的温柔。
可他从未深想过——
如果一个人真的在乎另一个人,怎么会对他的过去丝毫不好奇?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