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片刻,“我是看他这样调皮,还没出生就如此折腾你,总觉得是个皮小子。”
他眸光亮了一瞬,随即勾唇一笑,憨拙又真挚,“若真有这样的好福气,是女儿更好!”
“女儿像你,那我不就有两个小宁儿了,岂不妙极?”说罢还笑了两声,试图逗她宽心。
可那笑声落在容宁耳里,却似空谷回响,反倒更添几分酸楚。
她双眸失神,面上无甚表情,心绪却早已飘远。
穆琰唇畔笑意渐渐隐去,深深凝望着她,久久不语,良久,终于搁下药碗,伸臂将她揽过来,轻轻拥入怀中。
他下颌搁在她发顶,呼吸沉缓,轻声同她说:“宁儿......我已派人护送林笙回归故土厚葬,他的牌位入林氏宗祠,享林氏香火,长久供奉。”
容宁浑身一震,猛地抬眸,泪珠倏然砸落在他圈着她的手背上,颤声溢出口:“你......”
她的话未尽,已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泪如决堤。
穆琰抿唇,双臂箍紧她,将她牢牢拥在怀里,似要将碎裂的她一点点拼合完整。
他轻柔吻在她发顶,“起码......你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也不似三年前那般,孤魂埋骨荒野。如今落叶归根,回归故土,受后人祭祀供奉......宁儿,这样,你能稍稍宽心些么?”
容宁泪眼模糊,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胸口堵塞得近乎窒息。
她低头深深埋入他怀中,双肩抽搐,放声大哭。
穆琰不再多言,只静静抱紧她,任由她伏在自己怀里悲恸哭嚎,衣襟顷刻被泪水洇湿。
他眸光沉静,却隐隐泛红,眉宇间尽是隐忍的怜惜。
帐外风声渐紧,远处传来战马嘶鸣,残存的杀伐之气依稀犹在。
他俯身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手掌轻拍着她背脊,末了低低叹息一声,声音裹着暖意,“宁儿,你还有我啊。”
他抬眸望着她,郑重万分。
“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
第115章等我
容宁静养了数日,身子总算安稳些。
待到班师之期,军营里号角声声,大军浩荡而归。
容宁未同旁人一道颠簸马背,被穆琰安置在一辆宽敞沉稳的马车中。
车厢内铺着厚厚长绒毯,四壁垂了绛纱帷幕,遮了风沙,也隔去尘嚣。
穆琰在外一贯冷厉严肃,领兵时铁面无私,可每每一到了她跟前,却立时卸了全身冷肃,眉目间尽是温存。
他轻柔将她扶上车榻,低声嘱咐,“安心歇着,若有不适,一定要立刻告诉我,不许忍着。”
容宁素来体弱,又怀着身孕,长途劳顿之下,身子难免越发倦怠。
马车辘辘而行,颠簸间催得她昏昏沉沉,大半时间里,总在迷蒙昏睡。
她每每睡去,再醒来时,总靠着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
她睁眼一看,果然又是穆琰不知何时又将她护进了怀里。
他惯是坐得笔直,一手稳稳托着她的肩头,护得妥帖,另一手极轻缓地覆在她小腹上,掌心暖意透过薄衫渗进去,细细摩挲着那尚不明显、却令他珍视无比的微微隆起。
她心口微酸,往旁边挪开些身位,轻声唤他:“你也累得很,快歇会儿罢。”
穆琰却摇头,唇角微勾,眸光柔和,“你安心睡。”
途中行军,一日风雨骤急,雷声隐隐。
马车虽稳,却仍随风作响。
容宁被惊醒,心口微乱,刚要起身,便觉外头的风雨声似骤然被隔绝。
她抬眼,才见穆琰亲自出去取了油毡加固车窗,为她遮住拍打窗扇的疾雨。
马车外风雨飘摇,雷声滚滚,倾盆暴雨铺天盖地,却被他尽数遮去,全然未溅她一分。
他掀帘回到马车里,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头,浸湿了大半衣襟,连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雨珠。
她怔怔望着他狼狈的模样,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酸楚混着暖意,漫得满满当当。
穆琰却只笑了一下,随手捉起帕子擦了把脸,问她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每当行至傍晚,歇脚时,他总会亲自为她热一壶马奶,兑了温水,吹温凉后递到她唇边。
马奶微腥,容宁一时皱眉。
穆琰看在眼里,便俯身在她耳畔低笑,“你若不喝,咱闺女可要饿着了。”说罢,又亲自尝一口,夸张皱眉咂吧咂吧嘴,“美滋滋儿,咱闺女肯定爱喝。”逗得她忍不住失笑,方肯勉力咽下。
夜间宿营,车外篝火连天,兵士交替巡防。
容宁战后时常梦惊惧魇。
每每惊醒,穆琰便会立刻拥她入怀,手掌覆在她背心,轻轻拍抚,呢喃安抚。
“宁儿,别怕,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