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琰目眦欲裂,血气上涌,猛然一声低吼,手中长枪“当啷”坠地,枪锋没入泥土,震起一片尘沙。
他抬手,声嘶力竭:“撤军!退——”
这一声吼出,城下众军轰然一片哗然。
无数双眼睛望向那一骑战神,目光或痛或怒或不解。
那是叛国之令,是生平耻辱,可他面色冷厉,眸中再无一丝迟疑。
将士们虽满心不甘,终究不敢违抗军令。
黑甲士兵们缓缓收起兵器,有序地往后撤离,铁蹄踏过沙地的声音,此刻听来,竟满是悲凉。
容宁泪眼模糊,摇头如拨浪鼓,胸腔里闷出呜咽,几乎要声嘶力竭,可无论她如何拼力发声,她的声音都传不到他耳中。
赵夕妍看着撤军的队伍,笑的花枝乱颤,“呵,英雄末路!你这个天纵英雄,也不过徒有虚名,竟会为一个女子,葬送你满门军魂,哈哈哈哈哈......”
她一挥手,“来人,去将北平王世子‘请’上来,记住,不许伤他分毫,本公主还要留着他好好‘款待’呢。”
数名赵军士兵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却皆不敢贸然下手。
赵夕妍冷冽吩咐:“带上来!”
赵国士兵领命,手持长戈,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
穆琰没有反抗。
他抬眸,定定望向容宁,眸底血丝密布,一步一步,沉重却坚决,缓缓向那高台之上走去。
北风猎猎,吹来的风沙,很快覆盖了他踏过沙地留下的脚印。
容宁望着他孤寂的身影,心如刀割。
她疯了般挣扎,指甲深深掐进青衣女子的手臂,却被她们反扣住手腕,死死按在高台边缘,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她望着穆琰一步步走向自己,越来越近,看到他银甲上的血迹在天光下泛着凄清冷光,她眸中的眼泪愈发汹涌。
她泣不成声,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穆琰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城楼之巅,赵夕妍在血色天光下,森冷如一朵凄艳的彼岸花,冷冷望着穆琰从无数兵戈间孤绝坚定地走来,慨然赴死。
终于,穆琰踏上了高台。
赵夕妍眸光微闪,声音冷厉又嘲弄,“哈哈哈哈!穆世子,本宫先前还敬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欣赏你用兵如神,杀伐果断,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忽然放声大笑,笑声尖锐刺耳,满是嘲讽,“可你竟然当真弃枪缴械,舍军投敌,你还算什么英雄?!”
“不过是个为情所困,被儿女情长绊住脚的痴人罢了!真是可笑至极,哈哈哈哈哈哈......”
穆琰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目光越过她,定定落在容宁身上,声音沙哑:“放了她。”
“放了她?”赵夕妍陡然收住笑,美艳面容上的神情倏然变得狠戾,“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同本宫谈条件?”
她说着,突然扬起手中长剑,锋利剑尖直指容宁心口,“今日,本宫便教你知晓何为妇人之仁,什么叫做因情败尽江山!”
“不可!”立于她身侧的林笙骤然色变,脸色煞白,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赵夕妍的手腕,失声喝道:“你答应过我的,绝不伤她!”
赵夕妍冷笑,抬腿猛然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林笙踉跄后退几步,紧捂着小腹,霎时汗珠滚落额际,脸色惨白。
赵夕妍冷笑,眸若寒霜,“林笙,你别忘了,你如今已是我的驸马,你何以认为,我会留下你妻子的性命?难道要让她活生生地提醒我,你心里还装着别的女人,提醒我在与她共侍一夫么?”
她顿了顿,满是不屑,“真是可笑!你以为我赵夕妍是什么人?!”
她执剑,双手蓄力,狠狠刺向容宁心口!
“住手——!”穆琰目眦欲裂,猛地暴喝一声。
他被两名赵国士兵押着双臂,捆了铁链,他惊怒之下,竟生生挣断桎梏,反手一掌震碎一人胸骨,另一人喉咙被他硬生生扭断!鲜血迸溅,两名士兵当场气绝身亡。
他挣脱束缚,不顾一切地朝容宁扑去,可他离容宁还有数步之遥,长剑已近在咫尺。
他根本赶不及!
剑光森寒,转瞬已触上容宁心口。
容宁绝望闭上双眸,泪水自眼角滑落。
就在剑尖即将洞穿她胸膛之际!
赵夕妍突然闷哼一声,浑身一颤,红唇呕出一口鲜血,溅落在身前的台阶上,染红一片。
她握着剑的手无力的垂下,剑身“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缓缓回眸,眸光落在身后的林笙身上。
只见林笙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已尽数自背后没入她心口。
林笙双目猩红,手中紧握的匕首刀柄上,还刻着一朵绽放的夕颜花。
那是她送给林笙的定情信物。
“为...为什么?”赵夕妍的声音微弱的如同蚊蚋,眸底尽是震惊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