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宁望着他,眸光没有动摇分毫。
她摇了摇头,重复道:
“我要我的孩子。”
短短三个字,羽毛般轻飘飘地,却重重砸在林笙心口上,让他瞬间失了所有力气。
攥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松了一瞬,又骤然死死握紧!
“你非要如此么?”他望着她,眸中尽是惊痛。
容宁点头。
“是。”
第93章食言
林笙望着她眸底决绝神色,一颗心倏然似被无形大掌狠狠攥住,反复拧捏揉搓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往前凑了半步,嘶哑着嗓音,哀求似地,“宁娘,你知道留下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他抿了抿唇。
“赵夕妍若以为这个孩子是我的,绝不会放过你,连我......连我也护不住你啊。”
容宁抬起头,眸光定定地望着他,睫毛上沾着点未干的湿意,笑了笑,却笑得极淡,“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抬手轻轻覆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动作温柔得似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想要这个孩子。”
她声音低了下去,神色有些怅然:“我爹娘早没了,在这世上,我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垂眸望着自己的小腹。
“如今,只有这腹中的小生命,跟我血脉相连,是我的至亲骨肉,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亲人了。”
林笙听着这话,胸口像被重锤猛砸了一下,酸涩翻涌上来,瞬间红了眼眶。
他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肩膀,却又停在半空,有些哽咽:“宁娘,我......我也是你的亲人啊。”
“我是你夫君,我会护着你的,我......”
容宁抬眸,深深望进他眼底,那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片凉薄的空。
她忽然嗤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林笙心里。
他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往后踉跄了半步,心口骤然生疼,那痛意,铺天盖地的翻涌上来。
那痛意......
比被赵夕妍折辱时更疼。
比捏碎瓷杯时更疼。
他的宁娘,他深爱的宁娘,甚至都不屑将他视为家人。
容宁没再看他,也没再说话,只垂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尚且平坦的小腹。
一遍又一遍,像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说着只有彼此能够听懂的悄悄话。
屋里静得只剩下她浅浅的呼吸声,还有林笙压抑的喘息。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前在南昭,兵荒马乱,我没能护住我的爹娘。”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收紧,“如今,这孩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只想护好他,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林笙就那么愣愣地望着她。
望着她垂眸护着小腹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似的,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终是颓然起身,肩膀垮得厉害,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气。
他垂着头,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内室,寂寥背影落寞至极。
这日之后,容宁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再不肯踏出去半步。
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连窗扇都拉上了厚厚的帘幔,密不透风。
屋里昏沉沉的,只有她一个人枯坐着,要么绣些小衣小鞋,要么就摸着小腹发呆。
林笙每日都来敲门,温声问她想吃什么、要不要开窗透透气或出去走一走,晒晒太阳,她也只让丫鬟传话“不必了”,连他的面都不肯见。
林笙也不恼,只每日亲自盯着厨房炖汤,看着丫鬟端进去,又巴巴儿地守在廊下,等丫鬟出来问一句“夫人喝了吗”。
见丫鬟点头,他才松口气,若丫鬟摇头,他便皱起眉,再去叮嘱厨房换个花样熬。
这般过了五六日,林笙终是耐不住,在门外枯立了整整一日后,哑声恳求:“宁娘,你开开门,听我说句话好么?”
他顿了顿,听见屋里没动静,又接着说,“我输了,我熬不过你,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护住你,护住你腹中的孩子。”
“往后无论出什么事,我都挡在你们前头,绝不让你们受半分伤害,你别这样待我,别不理我,好么?”
门内静了片刻,终于传来容宁若有似无的声音:“你当真肯么?”
“是真的!”林笙忙应声,声音都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