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啊,听说今天死了好几个人呢,咱们村儿可从没出过这种事......”
“今儿死了好几个呢,血都流到巷口去了,吓死人了......”
容宁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只露了半边身子,脸色疲惫,却维持着克制的平静:“婶子,这么晚了,有事?”
林婶往屋里瞅了眼,压低声音问:“外头都传疯了,姚员外说你家藏了个北平军的逃兵,那男人是怎么回事?”
几个村人围在门口,脚步未动,耳朵都竖起来了。
容宁淡淡一笑,垂下眼:“他认错人了。”
“认错?”林婶疑声重复。
“我男人回来了。”容宁语气温吞淡然,眸底划过一抹冷意,“姚员外不识人,又心怀不轨,才会胡说八道。”
她顿了顿,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再多的,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便将门关了个严实。
门一关上,容宁才缓缓靠着门板,长出一口气。
穆琰依旧靠在草垫上,眼神未动,却已看出她方才那一通话编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她明明怕得很,却还是站出去挡了。
他静静看着她站在门口,那副眉眼温顺,嗓音镇定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屋子血腥杀戮从未发生过似地。
“你...很会说谎。”他忽然道。
容宁一怔,回头看他,“嗯?”
穆琰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没什么。”
他没有解释,只看着她,眸光深深,良久低声道:“你不该跟我搅在一起。”
容宁没接话,只走过来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淡淡道:“你伤还没好呢,等能走了,你再走吧。”
第9章身份
容宁彻夜未眠。
她向来浅眠,这一夜更是辗转反侧。甫一阖眼,脑中便反复浮现白日血腥杀戮的景象。
她怕极了。
怕姚员外不肯善罢甘休,怕那军爷会带着更多的人杀回来,怕下一次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她没点灯,漆黑的夜里寂静极了,窗外连虫鸣的动静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这种诡异的平静一连持续了好几日。
三日过去,无人来寻仇,无兵踏门,村中安静如常,仿佛那一日的杀戮,只是压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罢了。
她有些恍惚。
可每次替穆琰换药时,看到他身上那些血肉翻卷的伤痕,她才会恍然意识到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穆琰虚弱得厉害。
那日爆发力竭后,他整个人像被抽尽了力气,又连着高烧不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里,他多半都昏睡着,即便偶尔醒过来,也多是躺靠在那里,神色疲惫,冷汗淋漓。
不过,他似乎不再那么抗拒她的靠近了。
容宁清楚记得最初替他上药时,他总是警惕如猎豹,恨不得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别碰我”。
而如今,她解开他衣襟褪下他血湿的绷带时,他也只淡淡抬眸看她一眼,便阖眸继续睡去。
这日清晨,难得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洒进院子,透过窗棂照得屋子里生出融融暖意。
容宁拧了热布巾,轻柔替他擦去伤口附近的血污,又重新敷上新药粉,仔细包扎好。
他身子没那么滚烫了,她纤细指尖贴着他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轻微颤动了一下,但到底是已经退热了。
穆琰似乎清醒了一点。
“退烧了......”她低声嘀咕,紧蹙的眉头微松,动作更轻了些,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往外走去。
穆琰睁开眼,嗓音嘶哑:“你...去哪?”
容宁身形一顿,回眸望向他,他神情不算清明,视线却牢牢锁着她。
她轻声道:“家里金疮药都用完了,得再去买一些。还有你这身衣裳实在太小了,我再去裁些布回来,给你做身春装......顺便,也打听打听外头的风声。”
穆琰的目光落在她微拧的眉心处,良久没说话。
他其实知道,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怕那个军爷卷土重来。
可她没有跑,也没有丢下他。
反倒日日为他上药,照顾他饮食,连衣裳都惦记着。
她走到门边时,忽而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别乱动,仔细扯着伤口,我晌午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