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年轻人忒拎不清了些,人家有夫有室,你还想怎么样?”
鱼贩子耳根发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啧”了一声,转身又从水盆里捞出条尚在扑腾的黑鱼来,摔进她篮里。
“爱要不要。”
容宁没有再多言,只静静放下钱,提了菜篮转身。
背后还有人议论她气质淡,性子冷,倒也说不清是心硬还是心狠,说贩鱼小哥对她一往情深,她从来也不肯给他个好脸子,回应半分。
她走出几步后,忽地顿住脚步,转头看了嚼舌根的几人一眼。
“情意并不是拿来逼人的东西。”
她说得极轻,极淡,却直直落进几人耳中。
她提着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家中时,天光渐亮,雨停了,院子里潮湿未干,落叶斑驳。
容宁将鱼处理好放入锅里忙活好了一阵,拣了些姜丝陈皮去腥,又加了黄酒文火慢炖,锅里咕嘟咕嘟泛着乳白汤色,鲜香扑鼻。
她又烧了两个小菜,一个香椿鸡蛋,一个菠菜豆腐,清淡可口。
等锅中鱼汤熬好,她舀出一碗,略一思忖,又添了一碗粳米饭,三菜一汤,热气腾腾地摆进木托盘里,小心端着往柴房去了。
可到了柴房门前,她却停住了脚步。
雨后的天光洒下来,落在她指尖,托盘上的饭菜香气四溢,浮在微凉的春风里,却也透出些许难言的焦灼。
容宁站在门口,望着那扇关得紧紧的旧门板,迟迟没有抬手推开。
她心里没底。
他那么凶,眼神都能杀人。
她昨夜才得罪过他,若这会儿贸然进去,万一他还在气头上,怕是饭碗都要被砸出来。
她咬了咬唇,指节收紧,眼睛垂着,像是透过门板也能望见他那愤恨的目光。
“真是...自讨没趣。”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嗓音轻轻,却泄出几分无奈。
她原想着,煮碗鱼汤去哄哄他,权当昨夜那一场折腾扯平,可真到了门前,却又踌躇起来。
她不是没脸没皮的人,也不是能死乞白赖贴上去的性子。
他若真不愿见她,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可若真不管他,他饿死在她柴房里可怎么办?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抬起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着他,试探问着:“你...醒了没有?”
第7章贱人
门后一片沉静,良久无人应声。
容宁抿了抿唇,有些泄气。
抱着送佛送到西的态度,她终是咬了咬牙,抬手推开了门扇。
门扇被轻轻推开,屋内依旧昏暗,天晴了,空气中飘浮着斑斓的晨光尘埃,她脚步轻缓,一步步往里走去。
她想着,若他当真如此厌她,那便罢了。
今日就与他好好说清楚,她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谎称他是自己失踪的丈夫。
等他伤好了,想走便走,她也不会再纠缠,届时只对外说她丈夫已归队北平军,自己有了军属的名头,日后也能太平过些日子。
她心下盘算着,端着木托盘走入柴房,低头正思忖着怎么开口,抬眼一看,却愣了一下。
男人醒了。
他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恶狠狠地瞪着她,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起,只是安静地倚靠在草垫边缘,身上那件白色中衣明显不合身,袖口短了一大截,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
他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也没有一丝昨日的愤怒,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过似地。
容宁怔了怔,脚步略微放轻了一些,走到他身边,将托盘放下,抬眸对他勉强一笑:“你身体底子的确很好,这么快就能坐起来了。”
男人没有回话,也没有躲避,只低头看了一眼她放下的饭菜,神情无波。
空气顿时静了下来,沉默的仿佛连雨后的湿气也凝为了实质。
两人谁也没有提起昨日那场狼狈。
容宁站了一会儿,终是撑不住这莫名的沉默,率先开口:“黑鱼汤最养伤口,我炖得久,味道还行,我喂你吃么?”
男人终于动了,低声道:“不用。”
说着,他伸手端起了碗筷。那一抬手,袖子立刻又往上缩了一截,露出他结实的前臂。
容宁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勉强笑道:“......没想到三年不见,你...长高了好多哈。”
话音一出口她就懊恼不已,立马低下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