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仍不说话,只目光深深审视地盯着她,仿佛在从她的每一寸表情中揣摩意图。
那目光太过专注锋利,容宁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你叫什么名字?”她耐着性子问。
男人眸光闪烁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容宁蹙眉,“那你从哪儿来?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男人垂眸,鸦黑羽睫低垂,掩去眸中神色,沉默良久,又摇了摇头。
容宁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忽然窃喜了一瞬。
难不成这人......失忆了?
这不就好办了么......
她瞧着他,仍不放心地追问道:“当真...不记得了?”
发现自己有些迫切失态,她抿了抿唇,放柔语气,“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你若记还得些什么就同我说。”
男人垂眸,沉声说:“不记得。”
容宁闻言,转了转眼珠,踌躇了一会儿,一咬牙,心一横,说:“那我告诉你吧。你...是我夫君。”
“三年前你被抓壮丁抓走了,昨儿我才找到你,把你救回来了。”
说罢,她眼睁睁地紧紧盯着他的脸,屏息观察他的反应。
男人眉头轻动,不置可否,凤眸微挑,似是讽刺,却并未出声驳斥。
他只淡淡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开口低声道:
“是么。”
嗓音依旧低哑清冷,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凉意,听不出情绪,却格外让人心悸。
容宁心虚极了,撇开目光不敢再看他,“额...怎么不是呢......我,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慢慢来。我不会逼迫你的。”
她站起身,背过身去避开他注视,“你伤得太重了,快别费力说话了,先好好休养。”
“你也饿了吧,我...我去烧些饭食你吃。”
话音未落,她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他的反应,丢下匕首拔腿就跑,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出了柴房。
穆琰紧盯着她离开的身影,眸中终于浮出了些许情绪。
狭长黑眸微微眯起,眸光冷冷落在她慌乱逃走的纤细背影上,薄唇轻抿。
夫君么......
他冷哂,眸色愈发阴鸷。
第4章沐浴
穆琰半睁着眼,眸光在幽暗柴房中缓缓扫过。
潮湿、破败,阴冷墙角里霉味混着湿柴的气息,随雨丝渗进墙壁的裂缝。
他躺在一块陈旧草垫上,身下透着凉意,手边是些干裂的柴枝和一只空陶罐,唯一的光来自破漏的屋顶,雨丝从那缝隙落下,滴在他手背,冰冷刺骨。
他试图坐起,胸腹却像被钝刃剖开过,才一动,背脊便猛地绷紧,疼得他咬住牙关,喉间逸出一声闷哑低哼。
他重新跌回破草垫上,喉结滚动,额头汗意涔涔。
痛意恍惚间,方才那女人的面容忽然清晰地浮在脑中。
她看着他时,眸中竟没有丝毫惧意。
那双眸子太干净了,并不似惯于算计的人,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荒谬至极的谎话。
“你是我夫君。”她这样说。
他冷笑了一下,唇角牵动,牵扯到伤口,疼的他深吸一口气。
她的确很美,不是那种张扬的艳,即便不施粉黛,仅静立在那里,都似雪后初晴的晨光,夺目的令人挪不开眼。
但再美,他也不可能会娶一个乡野女子。
更何况,这种穷乡僻壤里,竟有如此绝美的女子,本就是件极不合常理的事。
她是谁?是谁派来的?接近他又是什么目的?
他头痛欲裂,猛地摇了摇头。
他努力回忆,可每当闭上眼,脑海中就翻天覆地一般,浓烟、铁甲、厮杀、血溅入喉......
头痛骤起,像是有人在他脑中刀劈斧凿一般,痛得他指节绷紧,青筋毕现。
他显然是伤了头部,有些记忆混乱了。
可就算想不起来,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绝不会是她的夫君,也绝不属于这里,更不是任人摆布的废人。
他眸光冷彻,幽幽盯着屋顶的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