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网站首页 > 灰侦探 > 灰侦探 第147节

灰侦探 第147节(2 / 2)

如果不是还有天堂的存在,他们说不定都会割开我们的血管吮吸我们的鲜血,等等,似乎他们现在就在这么做,只是还没做的太彻底。但若是那份顾忌的话,他们准会如法国人吃圃鹀那样把我们吃得干干净净。所以你应该知道,”在片刻停顿后,他又略带残忍地说道,“我们之中羡慕你的人可不少,维多利亚女王陛下虽然不算是一个鼎好的君主——她毕竟是个女性,而且性情固执,刚愎自用,但她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并且这份真心实意并未掺杂有任何肮脏的欲望,她如同仰望一个父亲般的这样仰望着你。为了能够让你平安的度过今后的一百年或者两百年,无论是权势还是钱财,她就从来没有吝啬过,她耗费在你身上的心力,完全可以重建一个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你虽然落在人世间,但你的心依然留在天堂中。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即便是在天使中,你也是最为耀眼的那几个,你总觉得有什么职责需要你来承担,有什么悲苦需要你来拯救,你的心就如同钻石一般坚硬和纯洁——即便你已经堕落了,你仍旧没有任何改变,哪怕你的善行会让你在几十年内就迎来自己的毁灭。但你甘之如饴,”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你是个好人。只是,即便只是为了我们,你也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为了你们?”

“对啊,我们,和你一样坠落在尘埃中的鸽子们,我想要让你知道——我们对你的感情,除了嫉妒之外,可能还有一些不甘。”他紧盯着瓦耶,“你的羽毛至今——至少在今天之前依旧洁白如雪,其中可少不了我们的付出,虽然女王陛下也给出了足够的报酬——但做个低俗的比喻吧,我们就像是为女王狩猎猎物的鹰群,我们固然得到了住所,供养和照拂,但我们却要为另一位同类缴纳血肉——无论是猎物的还是我们自己的,而他只需要待在明亮的玻璃塔里,享受阳光和君王之爱。

甚至是在我们羽毛脱落,爪牙折断,即将迎来最后结局的时候……”

他走上去,轻轻地拉起瓦耶的羽翼,底端的几根羽毛已经开始发黑:“别西卜的病菌,苍蝇王的侵蚀总是要比其他君王来得更为凌厉,更为直接。你猜你的女王陛下又会要抛掷出多少珍宝来换取它的洁白如洗?”

瓦耶张了张嘴,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抱歉。”

天使先生只是摇摇头,“我要去祈祷了。”

祈祷是每个天使与半天使都必须做的事情,每次祈祷都能轻微地消除他们受到的侵染——只是轻微的,但总比任由这些污秽肆意蔓延来得好,同时,这也是他们怀抱着的一丝奢望——若是他们正在祈祷的时候,天堂中的圣人与天使长愿意往下一瞥,正看见了他们,愿意宽恕他们了呢?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有着好几座礼拜堂,都是为了纪念圣人们而建的。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圣爱德华礼拜堂,他是唯一被封圣的英国国王,瓦耶在天堂的时候,也曾经看见过他正在圣人的队列里,但没有交谈过。

或许是因为天使先生所说的那些原因,天使们都有意避开了瓦耶。他来到礼拜堂祈祷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他向着圣像跪下,闭上了眼睛,然后缓慢地匍匐在地,将四肢与面孔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即便地面的寒意无法对一个天使造成伤害,但他还是感觉到了那股缭绕不去的刺骨之感,它们还在不断的往他的身体中渗透。此时,他倒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这样他就能用这份痛苦来责罚自己,只是他也不知道该责罚自己什么,是这次的鲁莽冲动,还是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又或者是偶尔升起的懊悔之心。

天使先生站在紧闭的礼拜堂大门之外,他抚摸了一下门上闪烁的经文,脸上升起了诡异的微笑。

“他不会察觉吗?”他身边的一个人问道。

“察觉?这原本就是礼拜堂门扉上所带的经文,我只是略微加固了一下,镌刻它的修士最初的想法就是要为礼拜堂的人抵御外界的一切干扰,情感,欲望,色彩,当然也包括了声音,虽然只要里面的修士或许随便什么人走出来,经文的阻隔就会立即消散,但他肯定会在里面停留上好几个小时。”

“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这座礼拜堂?”

“因为他爱着维多利亚,你们的女王陛下,而无论怎么说,她都是英国的君主。虽然她与圣爱德华已经没有多少血脉上的联系,但他肯定会希望已经升上了天堂的圣人爱德华能够庇护他的这位后辈——好了,我这边已经完事了,你们那边呢?”

“我们?”那个人回答说,“您听啊,仔细听,你应该听得到,她发动了。”

第481章难产(1)

几乎与此同时,在医院忙碌了一天的约翰.斯诺医生也正在准备就寝。

他在就寝前,先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在蒸汽大革命之后,随着蒸汽机以及其配套的机器、设备、机房的普及与蔓延,热水不再成为一种昂贵的享受,此时一种有趣的状况出现了,热水澡更多地出现在底层阶级而非中上层阶级。

这与此时的医学观念有关,医生们虽然已经有了细菌的概念,但他们错误地认为,细菌就如同他们眼睛所能看到的那些烟尘和雾气,也是离散在空中的,如果他们浸泡在热水里,令得毛孔张开,细菌就会趁虚而入。

这种说法是因为很多人在洗澡之后都会得风寒,实际上是因为保暖措施做的不妥当,毕竟在没有锅炉房之前,人们在浴桶里洗澡,洗澡水会很快的冷下去,从而让人着凉。只是这种在我们看来十分落后与可笑的观念,在这个时代还是一种非常新的健康理念——另外还要加上之前的几个世纪中热水浴池总是会令人联想到妓院(那时候公共浴室确实有此服务),于是,喜爱干净的绅士和淑女多半都只会采用站浴,也就是说,用一块打湿的毛巾在身上擦拭,而后匆匆将衣服穿上裹紧。

而另外一些人则是要等到身上实在是油腻发臭到不行了才会去洗澡。即便如此,坐浴时间也很短,或是采用冷水浴,据说冷水浴还能治疗歇斯底里等癔症——它确实能叫人冷静。

如果有人想要时常浸没在热水里,基本上要等医生开药方,浴水里要加药物和香料,或者选择温泉,这时候温泉旅行被人们视作一种特殊的疗养方式。

约翰,斯诺医生原先也没有这种奢侈的爱好。但他的大医院里有一个锅炉房,他们通过高温来消毒一些医疗器械,还有床单、毯子、衣物等纺织品,同时还给整个医院供暖。当然了,也是为了预备将来可能会有的差分机系统。当医院里只有十来个病人的时候,他们的资料只需要手抄心记。可当一个医院里总有几百个病人,并且他们来来去去,永不停息的时候,比起差分机人类所能做到的就不免相形见绌。

约翰.斯诺医生又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本身也不是贵族,只是个平民,他甚至用这个锅炉房建造了一座平民澡堂,也就是所谓的河水澡堂。意思就是说,他们直接从泰晤士河里抽水上来,过滤后进行加热。他可以说,在他这里工作的医生护士乃至病人,他们身上的味道说不定还要比那些绅士和淑女们温和一些,即便他们用不起香水和肥皂——反正上层人士所担忧的细菌入侵什么的,这些人要么清楚其中的缘由,要么根本不在乎。

反正就医生所看到的,只要保暖措施妥当,也没什么人会因为洗个澡而丧命。

他更是爱上了热水澡,他觉得热水似乎能够洗脱自己的烦恼与疲惫,他几乎离不开它了,“我简直比女王陛下还要奢靡几分。”他对自己嘀咕道。女王陛下在冬天的时候,一个月洗一次,在夏季的时候,两个星期洗一次。“我呢?”他每隔个三五天就要去享受一番。

说起女王陛下,他就想起了今天上午的时候,还有人邀请他一起去广场和街道围观女王和她的车队,不过约翰.斯诺立即婉拒了。

在多年前,他也曾经对这位年轻的女性君王抱有一些幻想,希望她能凭借着女性仁慈的刑场,将视线投向底层的民众,引领他们,帮助他们,能够改变英国底层的种种恶状,至少在见到她之前,约翰.斯诺医生会很愿意装扮一心,热泪盈眶地走上街道,向她投掷花朵,叫嚷女王万岁什么的。

但正所谓击破幻想的必然是残酷的现实,因为麻醉分娩术他得以来到女王身边,并且为她服务。而在窥视到这位女性君王的真实想法后,约翰.斯诺的心中充满了失望。一千年前的君王和一千年后的君王毫无区别,一位女性的君王也不比一位男性的君王仁慈多少,她不是人类,是一头巨龙,一头盘踞在权势与金钱上的巨龙,她或许称得上合格,但远远说不上优秀,更不屑于低头看一眼脚下的尘土。

甚至约翰.斯诺——她欣赏他的才华,赞赏他的品德,但同时她又倍感不满——遗憾于他的出身卑微,又厌烦于他过于眷恋以往——他一直以为女王陛下会问他为什么至今还在为东区的人们免费治疗,无论是诘问,还是责备,又或是单纯的好奇。

他能说出很多道理,他能列举很多事实,他设想了很多次应当如何说服女王,哪怕只是尽可能改善一下东区人的现况。可就如我们所知,女王陛下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她甚至并不怎么相信约翰.斯诺,如果不是御医们过于无能,一个东区出生的平民医生可能只是被赏赐点钱财就会被随意地打发掉。

虽然在大瘟疫之后,女王感念他为拯救整个伦敦而做的事,而愿意将他重新召回身边,让他成为御医中的一员,但他仍然可以感觉得到的,自己仍旧在这个勋贵(边缘)圈子中格格不入,他们对他或许有过期待,但发现他着实冥顽不灵的时候,顿时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好吧,就这样吧,约翰.斯诺在闭上眼睛时想到,反正他也尽了一位英国公民应尽的义务,他不但为女王实行了一次成功的麻醉分娩术,还教出了一批优秀的好学生。这些学生大多都有个不错的家世,最少不会出身于罪犯的巢窠,一些则是御医世家的后代,有他们在女王陛下想必会更加安心。

说到底,这个手术也没有什么难度,主要看经验和个人的天赋,他必须冷静,果断,敏锐才行,毕竟此时的麻醉术完全都要看医生对剂量的把握和对人体的了解。

“医生?约翰.斯诺医生?”一个人把他叫醒了,他有点不快,但也没有生气。他住在医院里,当然就知道万一病人出了什么事情,护士和其他医生都有可能找到自己。但他睁开眼睛,发现居然是利维——一个笑容可君的半恶魔,他的眼睛就略微睁大了一点,“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抓着睡帽,揉揉脑袋坐了起来,而利维则穿着整齐的在床边等着他,笑盈盈地给他递来衬衫,裤子,殷勤得叫人发毛:“,我来接你去见女王陛下。”

约翰大惑不解。

他知道女王陛下的预产期就在一个月后,但就算女王陛下突然提前生产了,也用不到他呀。他的学生已经为上百个贵女做过了麻醉分娩术,其中有些人比他做的更好。他不认为女王陛下会舍弃他们不用,非要找一个平民医生来给她做手术。

“相信我。”利维说,“等我们赶到了,你就会发现除了你谁也不行。”

约翰.斯诺医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轻蔑与嘲弄。虽然半恶魔说起话来似乎总是这样——“是女王陛下出了什么事吗?”

“我在路上慢慢和你说吧,医生。”

可以说,这一个多月来伦敦所发生的事情——从班森伯爵到马蒂诺小姐,从马蒂诺小姐到南丁格尔女士,从南丁格尔到诺顿伯爵夫人,被一百多年前的毒药托法娜仙液始终贯穿其中的这场风波几乎都被利维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半恶魔,他从来不相信有什么事情是会无缘无故发生的,往前走,必然能够看到它的根源,往后走,必然能够看到它的结果。

确实,很多人都在抱怨,蒸汽大革命后,越来愈多的女人都开始不安分了,她们不再甘于留在家庭里做个贤妻良母,她们想要社交,想要上大学,想要工作——但首先,这股思潮所影响到的人并不多,毕竟能够读书写字,甚至于著书立说的女性,即便在上层社会也是凤毛麟角;二来,就算是这些女性,她们也未能脱离家庭的藩篱,更别说是走上社会成为有影响力的一股势力了;再则,他们也察觉到女王陛下——她虽然自己也是一个女性,但她并不赞成女性拥有太多的权力——没错,她自己渴望权力,就如同一头警惕的野兽,任何一个人敢于与她争夺都要小心她的獠牙,但她并不在乎同性之人如何,可以说,如果她们做得太过分,反而会对她形成掣肘,而且,在最初的时候,女性争夺到的东西并不能为她所用——她们是能给她打仗还是能为她治理国家?

但在另外一方面,她对这些女性示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的确用了十几年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令人赞叹的母亲和妻子,但这种状态决不能始终如一——人类的劣根性,当他们觉得你足够软弱的时候可不会心生怜悯,只会变本加厉——但如果她给予“叛逆者”或者说“疯子”支持和赞赏的时候,鉴于她仍旧是个女王,他们就要担心起她是否会“变坏”,为了设法挽回她,他们肯定会在某些方面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