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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133节(2 / 2)

这些罪犯如果没有可信的朋友和亲人,也同样会寻找一个掮客为他们支付在监狱中所需要的费用,同时利维还承担着将一些碍了别人眼的家伙送进来,以及将一些得到的承诺或者是有用的人输送出去的重大责任。当然,这些都需要另一个人来协助完成,那就是这里的监狱长,毕竟他经手的“生意”又多,又重要,可不是一两个狱卒就能办好的事情。

可以说,马文男爵看见了利维,就像是看见了一只生了双脚和嘴巴的钱袋子,最妙的是他与利维之间具有合作关系,却没有竞争关系,利维不可能跑来做监狱长,他也不可能去做一个私人侦探,而利维的地位也注定了他是没有办法威胁到马文男爵的。

马文男爵和利维问好,又向南丁格尔女士问了好,他虽其貌不扬,声音却异乎寻常的动听,几乎可比那些歌剧院里的台柱,他又非常的擅长恭维,甜蜜,贴合又恰到好处,就连忧心忡忡的南丁格尔女士也不由得被他几句话说得面色和缓。

马文男爵听说过,南丁格尔女士的名字,也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他们的来意,当然也不会没眼色地提出叫人不快的问题——无论是一位女士该不该走进监狱或是普尔弗马赫医生的事情,直到几人进了马文男爵的办公室,也是他的居所,被角楼,外墙与监舍环绕的庭院中心位置矗立的圆形塔楼。

塔楼经过改造,新开了窗,从窗口可以俯瞰大半座纽盖德监狱。

有仆人端上了茶和点心。他们坐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南丁格尔女士才终于提起了普尔弗马赫医生的事情——这该死的寒暄文化。幸而马文男爵也是一个爽快的人,他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昨天确实有一个被指控谋杀了一位伯爵的普尔弗马赫医生被投入了监狱。他翻开了那本黑色皮革封面的册子,在最新一页上找到了这个名字指给利维和南丁格尔女士看,等他们确认了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收起册子将另外一个本子夹在胳膊肘底下,“我先带你们去见见他吧。”

这算是额外的优惠了,换做其他人不交上几个金镑是绝对见不到人的。

纽盖德监狱是一座典型性的四方形合围式建筑。从空中俯瞰,它的构造就像是一个“回”字,中间是庭院和主塔楼,外层是高墙与监舍——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座格外宽大的中空墙壁,上方足以容纳三辆马车同时并肩奔驰,下方是与高墙齐平的三层建筑,建筑向外的墙壁就是监狱的外墙,两侧是砖墙,面对着封闭廊道的是一面铁栅栏和铁门。

连接着这座街垒与主塔楼的是一座木质吊桥,这里原先是一座军事要塞,这个可以保证万一有人攻破城墙,主塔楼只要毁掉吊桥依然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现在它被改成了监狱,但监狱里一样时常有犯人暴动,于是木质吊桥也被保留了下来。

令南丁格尔女士感到惊奇的是,她在吊桥附近看见了很多脚上拴着镣铐,镣铐的一端拴在嵌入地面的铁钉的罪犯。他们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拴在杆子上的马,或者是猴子。当然,他们可不如马或者猴子那样悠闲,手里基本上都有一份活儿要干,有的在搓绳子,有的在磨鞋底,也有些人在缝制或者是敲打什么,她辨认不太出来。

“放心吧。”马文男爵戴上帽子,“他们都是一些轻罪的罪犯,没什么攻击性。”

两个身材高大又强壮的守卫,站在了他的面前。另外他们身后还缀着两个,个个眼睛犀利神情严肃,手上提着棍子,似乎随时准备着给什么人一家伙,犯人见了他们不慌不忙的往外挪了一点,确保自己不会被扫入需要警戒的范围内。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干活?”南丁格尔女士不禁问道。

马文男爵先是露出了迷惑的神色,随之恍然大悟,“他们住在这儿,”他随意地说道:“这里就是他们的牢房。”

南丁格尔女士惊愕地回过头去,她下意识地想问下雨和冬天怎么办,但她很快就吞下了这个蠢问题——这是监狱。

他们从角楼的楼梯往下走,角楼是供守卫以及狱卒们居住的——还有他们的家人,与后世人们所想象的不同,十九世纪的监狱并不如后世那样阴森冷酷,相反的还相当具有人气。不单是守卫和狱卒的家人可以和他们住在一起,被拘捕在这里的罪犯也一样,他们可以邀请妻子与自己同住,只要他们的妻子同意,这些女人可以自由往返于监狱内外,给丈夫带来外面的消息,或者是做活为丈夫偿还债务,同时,她们还要照顾他们的丈夫,为他打理仪表,整理房间。

他们所经过的第一层就是这样的。这里的牢房都是单人间,虽然向外只有一扇小窗,面向廊道的这一面全都是没有丝毫隐私性可言的铁栅栏,但里面有床有柜子,有洗漱用品,一些条件较好的牢房,还有餐桌和椅子。“如果需要的话,”马文男爵向他们介绍道,“我们还提供蜡烛或者是油灯。”

纽盖德监狱曾经有设想过安装煤气灯,但如果安装了煤气灯,就有可能被罪犯拿来破坏,引发骚动。所以最后这里的照明还是要采用更古老一些的方式。

他们经过这里的时候,房间里的人要么对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要么就站起来,微笑着和他们问好,点头示意——就像是在家里遇见了前来造访的朋友。

他们之后还遇到了两三队前来游览监狱的游客。呃,没错,这也是监狱的收费项目之一,游览监狱观赏犯人,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乡巴佬的家伙们手上捏着帽子,脑袋不断的转来转去,东张西望,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感到相当的不可思议。

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如果不是旁边的狱卒一直在敲打手中的棍棒,或许还有些人想要跑过去和里面的罪犯握个手什么的——亲密接触是不允许的——这里毕竟都是一些犯了罪的人,他们待在这里心情压抑,有时候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第439章倒霉的医生(2)

因为这些吵闹的游客正走在监狱长一行人的前方,马文男爵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耐了下来。毕竟他们也是他的顾客,对吧?利润再微薄也是利润——但就在他竭力说服自己的时候,前面的人索性不动了,马文男爵的眉毛明显的竖了起来,一旁的警卫正要上前推开这些人,却听到了他们发出的一声高呼,这声高呼中充满了兴奋与庆幸——很难想象在这所阴森的监狱中能以后什么好戏让他们这样狂喜。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这些游客很快就拥到了一座牢房前,反而让出了一部分空地,让他们可以经过,利维的身高让他看见了让这些家伙们骤然间愈发兴致勃勃的事儿——事实上这件事儿在外面很常见,但这里毕竟是监狱,一路上过来罪犯们也还算是安分守己,游客们虽然感觉新鲜但还是有点意犹未尽。

“发生了什么事?”南丁格尔女士问道。

“一个丈夫正在殴打他的妻子。”

南丁格尔女士原本想要走开,听到这个回答后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她从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没有丝毫遮拦的铁栅栏内正在上演着一出暴虐的喜剧,这间牢房里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但还是能让人窥见里面的情况。

有床,床单下是没有遮掩好的稻草垫子,一张桌子,平时可能是用来吃饭用的,但现在它被暂时当做了一块烫衣板,一件衬衣正乱七八糟的堆在上面,下面还衬着一块厚棉布,一旁有暗色的水渍,桌子下还有一个小水桶,一个小火炉,炉子冒着微弱的红光,上面插着一个熨斗。

那个男人则在大叫着:“蠢货!蠢货!你这个没用的,倒霉的娼妇,这是我最后一件丝绸衬衫!你把它毁了!白痴!老鼠!粪便!”随着他的嘴吐出了更多,也更加恶心的污言秽语,他一手拉住女人的长发,一手攥起了拳头,恶狠狠的打在她的后脑,脸和脖子上。

女人发出了闷哼声,她的脑袋和身体随着男人的动作摇来晃去,就像是一个装满水的皮口袋。

围观的人们只觉得兴奋,他们不断发出叫好声,仿佛是在看一场势均力敌的拳击赛,而不是一个强者对弱者的肆意欺凌。还有人说:丝绸衬衫吗?那是该挨揍。只有南丁格尔女士用力推开这些人,靠近铁栅栏,她努力提高声音,大声喊道:“先生,先生,请别再打了,如果只是一件衬衫的话,我可以代她赔偿给您。”

但这个性情暴躁的丈夫,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已经上头了,利维在心中想道,他在东区看多了这种人,他们很容易陷入暴怒,并且被暴怒统治,一旦发起了火,根本没法冷静下来思考,更别说倾听他人的劝导,或者说,旁人的话语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刺激。

果然他只是冷淡的瞥了南丁格尔女士一眼,又转向他的妻子。“我应当给你一个教训。”说完他就拿起了搁在那只小火炉上的熨斗,在十九世纪可没有所谓的电熨斗,人们使用的熨斗是一种三角头的铁盒子,铁盒子上面有盖子可以打开,在需要熨衣服的时候,掀开盖子,将滚热的木炭倾倒在其中,让它加热底下的铁板,然后一手拿着这只铁熨斗,另外一手整理布料,同时在口中含上一口清水,用喷吐的方式让水呈细雾状落在布料上,然后迅速的用滚烫的铁熨斗按压过。

但这种熨烫方式很容易弄坏衣服,毕竟谁也没有办法保证熨斗里面的火炭会不会突然迅猛地燃烧起来,即便是最老练的裁缝工,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熨坏一块料子。

从这位丈夫的穿着打扮来看,他也有过富足宽裕的日子,但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他进了监狱,家中的一切都会被变卖来偿还债务。南丁格尔女士还看见了一旁的脏衣篮,肥皂和一些明显不属于这里的衣服,也就是说,他的妻子可能还在充当洗衣和缝补的妇人来补贴家用。

但这些并不被视作爱和付出,至少这个丈夫不那么认为,最后一件丝绸衬衫重要吗,也不是那么重要,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他提起那柄烧了一段时间的铁熨斗,开始用它抽打妻子,,熨斗上的盖子原本就不怎么牢固,他一挥动它就掉了下来,里面通红的炭火全都洒落在了妻子的脊背上。

万幸,现在的天气,尤其是在监狱中,空气总是潮湿而阴冷,妻子穿了厚重的毛呢外套和大披肩,里面还有必不可少的紧身衣。这才逃过了致命的危机,但一些细小的火炭还是沿着衣领的缝隙钻了进去,烧得滋滋作响,让她发出了一声不像是人的嚎叫。

南丁格尔女士已经目瞪口呆,随即就是勃然大怒,“钥匙呢?钥匙呢?打开门,难道你们就看着这个女人去死吗?”

马文男爵摆一摆头,狱卒打开牢门,冲了进去,将那个女人拖了出来,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他们并不觉得这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但如果这里的人一时冲动,杀死了人,对于马文男爵来说也是个麻烦。南丁格尔女士一起上前去检查女人的状况,她已经无法对外界的呼唤做出反应,只是拼命地号啕,对于她而言,这是一桩猝不及防的横祸——她的脑子完全无法理解,她已经做到了世俗对一个妻子的所有要求。

她没有舍弃破产的丈夫,没有离开他,她来到监狱和他同住,照料他,干零活儿为他还债……

他为什么还要揍她?是因为她不愿意去娼妓来为他攒钱还债吗?或许这确实是她的错……监狱里的日子太难熬了。

每个牢房都伸出了一个或者多个脑袋,一些人饱含同情,一些人则幸灾乐祸,“给她找个医生。”南丁格尔女士说,“我来出钱。”马文男爵顿时眉开眼笑。“当然,当然,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您可真是个好心人啊。”

他笑眯眯地说,警卫很快将那个女人搬走,然后又驱散了聚拢在这里的游客。“往前走,这儿没故事了!”他们喊道,“继续往前走,不要在这里停留!”

在离开前,南丁格尔女士最后看了一眼牢房中的男人。她希望能够看到他的懊丧与不敢置信,他的本心是否没那么坏?只是在药物和酒类的催化下才做出了这种疯狂的行为?

事实上,当守卫冲进去拖走他的妻子时,他没有做出任何抵抗行为,甚至可以称得上温顺,他立刻向后退,双手垂着盖着裤缝边,不停的拧着自己的裤子。他的笑容突然就从狰狞转化为了谄媚,等到牢门被重新关上,他跑上前来,但不是为了关心自己的妻子,而是在询问他是否可以花点钱雇人来为他打扫房间。

狱卒看了一眼,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牢房,“你还有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