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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112节(1 / 2)

可这些算算,现在只过了三个季度不到的时间,就有一封信寄给了南丁格尔女士的父亲,信中的内容南丁格尔女士不是很清楚,但听父母的交谈,信上笔记凌乱,还带着血迹与泪水,他的表兄说,自己受了骗,上了当,他的妻子,他妻子的父母亲眷,甚至他妻子腹中的孩子都是恶魔,他被他们囚禁了起来,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他向上帝忏悔和祈祷了自己当初的贪婪,只希望自己的亲人接到信后,能够尽快来救他。

南丁格尔女士的父亲并不怎么相信信中的描述,这位先生或许不是个坏人,但实在说不上品行高洁,可能他又出去寻花问柳了,又或是喝多了酒,甚至对自己的妻子吵了架动了粗,也有可能是偷了妻子的嫁妆所以被妻子的家人教训了。但谁让他是自己的表兄呢,他还是马上叫了两个朋友,带着仆人,医生,甚至还有一个神父,毕竟他在信上是说他遇到了恶魔,一行十几个人匆匆的就往惠特比镇去了。

万幸的是,这时候他们正在恩珀莱庄园里。如果他们还在佛罗伦萨或者其他地方,那封求援信还不知道被放到什么时候。

“那么他真的是遇到了恶魔吗?”南丁格尔女士的母亲问道。

“没有。”她的父亲气恼地说,并没有什么恶魔,只是他酗酒成性又开始服用鸦片,因此产生了大量的幻觉。他总觉得自己生活在地狱里,与一群诡异的恶魔为伍,身边人不是想吃了,他就是想杀了他。他觉得自己日渐瘦削,四肢无力,他想要逃走,但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仍旧躺在这间散发着阴郁气息的卧室里,他哭泣着哀求南丁格尔女士的父亲把他带走。但神父说,他并没有在周围察觉到有恶魔出没,不过他还是撒了圣水,做了祷告。

而他带去的医生则说,他没有在表兄的身上找到任何伤口,他可能是有些疲乏,枯槁,但一个人如果只是整天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又吸食鸦片,和娼妇们鬼混,当然会造成精力不济,神情恍惚。

结果南丁格尔女士的父亲还要向女方的家人们道歉,尤其是他看到表兄的妻子已经大腹便便,看来随时可能生产的时候,他更是觉得歉疚无比。女方倒是不怎么介意,只是告诉他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在南丁格尔女士的父亲之前,他的三个兄长都已经来过一遭了……

“您觉得他是因为鸦片发了疯,还是真的遇到了恶魔呢?”南丁格尔女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后问道。

“酒精,女人,鸦片都是好东西,”利维懒洋洋地说:“但对于一个具有野心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根本无法绊住他的脚步。”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是个纨绔子弟也就算了,但事实上,他一直目标明确

,思维清晰,就算暂时无法离开惠特比,他也应该为自己今后的前程做打算,怎么可能那么快地腐烂掉。

“后来……”南丁格尔女士:“他们确认他是疯了,在征得了男方家人的同意后,他就被囚禁在了惠特比的宅邸里。在我离开家后,我曾经去探望过他,他看上去过得并不差,有一个单独的大套间,衣着整洁,饮食充沛。在天气晴好的时候,他还被允许在仆从的服侍下出去走走。”

“或许就是因为那次,他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表侄女,”南丁格尔女士说道,“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列入继承人的行列。”

“那次你发现了什么吗?”肯定发现了什么。

虽然说在这个时空里,天堂和地狱真实地存在着,但疯子也不在少数。在这个时代,鸦片酒精依然是人们认为的最好的镇定剂,不但给成人使用,也给孩子使用。许多年轻人在十来岁的时候就上了瘾头,结婚之后,失去了父母,教师与经济方面的约束,他们也有可能彻底放开在这方面的欲望,导致中毒程度加深,这种人的思想与理智都会被摧毁,做出各种极端的行为,这并不罕见。

但南丁格尔女士的神态已经说明了那位先生并不是一个疯子。

“那时候我毕竟不再是个五岁的孩子了。”

第374章来自南丁格尔女士的雇佣(6)

利维当然不会怀疑南丁格尔女士的话,他抬起眼睛,凝视着这个平凡的人类女性,她并不具有特殊的天赋,血脉中也没有天使与恶魔的组成部分,她就是一个纯纯粹粹彻头彻尾的人类,但他几乎可以看她他发光的灵魂,这是一种相当奇特,并且罕见的感受。

人类中虽然有很多虫子,但也有英雄。为了自己的信念与理想,他们可以无惧痛苦与死亡。但若是让他们认识到,他们的付出,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一出叫人感动,令人叹息的好戏——说真的,他们未必能够支持得下去。而他面前的南丁格尔女士却早已迈过了这道崎岖的阶梯,她极其坦然地面对人们对她的质疑与嘲笑,为了挽救那些处于困境无法自拔的人,她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家庭,婚姻,子女,生命与尊严摆上货柜,任人出价。

半恶魔的沉默令南丁格尔女士感到忧心。她虽然经历过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凶险,但在她所接触到的人当中,能够为她解决这类事情的人并不多。她不得不说,约翰.斯诺医生的强烈推荐为她解决了一大难题。

她不是不可以向女王陛下求援,也不是不可以去寻求圣植俱乐部或者是教会的帮助。但这里有个问题,即便他们愿意相信她,他们也不会让她去惠特比。在这些绅士与教士的眼中,一个贵女原本就不该为了一些钱财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至于能够被这笔钱财拯救的生命——他们并不会太关心这些东西,以前没有,现在当然也可以没有。南丁格尔女士虽然与家族近乎于断绝关系,但只要她还是南丁格尔,她还有那些朋友,以及女王陛下对她的看重,他们都不会允许她轻易深陷险境。

不过在此之前,她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医生,这位绅士的佣金大概在什么价位——结果让她犹豫不决。按照医生的说法,利维可以说是野生的半恶魔中极其具有性价比的一位,他愿意遵守契约,并且可以酌情收取世俗货币——已经很实惠了,要知道,若是佣金需要用圣物或是“煤块”支付,还不知道要溢价多少。

但南丁格尔女士大约计算了一下,自己可能只能拿出七百金镑左右的佣金。再往上,她可能就只有放弃了——或是索性去冒一次险。

利维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又嚼了一口三明治,说实话,这两样东西都不怎么样。三明治干巴巴的,里面没有培根,没有熏肉,只有一层薄薄的黄油。对,只有黄油,半恶魔第一次以为自己的味觉出了错,他不敢置信的将三明治放到眼前看了看,确定自己判断的没错,那就是两片面包当中擦了一层黄油。至于茶嘛,就更加不用说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吃到了像锯末一样的东西,只是在一位女士面前呸呸呸太过不礼貌,他才忍耐了下来。

“我对这双委托很感兴趣。”他放下杯子,也将三明治放回了碟子里,“但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收费不低。”“我听说大卫.阿斯特是您的委托人时,您并没有索要太高的价钱。”

这倒是真的,利维在心里说,但那是因为他嗅到了绳子后面牵着的那头牛,而事情也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他在那场黑弥撒里捞到了不少好东西,但南丁格尔女士并不能清楚地说出她在乔慕利的宅邸里遇到了什么,她又不是驱魔人,也不是教士,只是因为接触过地狱之门,才能有那份隐隐约约的感知,就像是曾经被毒蛇咬过的人,肯定会对嘶嘶的声音,滑腻的触感和游动的绳子格外敏感。

如果乔慕利家族以及南丁格尔女士的表叔只是在故弄玄虚,或者就如那位倒霉的汉莱顿先生那样,只是一桩发生在人类和人类之间的罪行,那么利维此行就是得不偿失。

但很快,惠特比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记忆中似乎沉淀着这么一块小碎片,他举起手,请求南丁格尔女士不要打搅他,然后就沉浸了下去。他在寻找,他找到了。

南丁格尔女士只看到利维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几分钟后,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转瞬即逝,她几乎都没能捕捉到它。随后那双一蓝一黑的眼睛睁开了,“好吧,”半恶魔向前倾身:“您再说说在那所住宅里,您看到了些什么?”

——

惠特比是一座海边小镇,与大部分海边小镇不同的是,它最初被建立起来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捕鱼和造船,而是一座属于维京人的军事要塞,维京人从这里上岸,劫掠周围的村庄,六世纪的时候他们在这里定居了下来,接受了洗礼,皈依了教会,而后在一座海蚀平台上建起了惠特比修道院。

不过如今的惠特比人谋生的方式还是打鱼和造船,而正如我们所知,这两种职业都没法叫人飞黄腾达,安富尊荣——但十八世纪中期的时候,随着蒸汽大革命的发展,作为润滑油原材料的鲸油突然变得供不应求——人们开始大量地造船,出海,捕鲸,惠特比由此陡然兴盛起来,这里不但有近五十条捕鲸船,还建了船厂和鲸油提炼厂。

与守旧的诺丁汉不同,这里的人们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或许也因为新事物带给他们的都是好处而没有坏处,这里有数不清的蒸汽机,各种机械,三座用来预测天气与飓风的大差分机以及连贯的传讯管道,还有两座蒸汽机车车站与轨道,通往北约克郡首府。

这两座机车车站分别位于老城和新城。

惠特比镇并不完整,艾斯克河从它中间流过,将一整座海蚀平台切割成了两半,最初矗立于此的是惠特比修道院,而后围绕着它建起了教堂,村庄和镇子——曾经的惠特比修道院确实如人们想象的那样,是一座无比宏伟壮丽的建筑,它是一座双修道院,也就是说,女子修道院和男子修道院,这里曾经接待过无数虔诚的朝圣者,但在亨利八世进行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时,这座修道院不幸也被列入取缔的行列,修士和修女们都被驱逐了出去,这座建筑被原先的乔慕利家族买了下来,改建为他们的城堡——和纽斯蒙德庄园的情况类似,在之后的岁月里,乔慕利家族更是将环绕在城堡周围的居民们迁移走,让他们在艾斯克河的对面定居,也就是现在的新城,让这片土地彻底成为乔慕利的私人花园。

在十六世纪的时候,乔姆利家族的嫡系因为得到了君王的宠幸,举家搬迁到伦敦,一个分支被留下,他们负责在这里固守家族的领地和财产。但随着时局改变,岁月流逝,伦敦的乔慕利家族显然已经不打算再回到这么一个荒僻凄凉的小镇里,他们甚至断绝了与分支的联系,也不再支付维护城堡的费用……

——

乔慕利家族的管家带着一个男仆等候在老城的车站。

蒸汽机车是没法直达乔慕利宅的,原先的惠特比修道院矗立在海蚀平台的最高处,与滩涂约有两百英尺的高差,曾经的朝圣者们需要攀爬一百九十九级台阶才能到达教堂和修道院,这被视作朝圣途中的试炼——现在没有朝圣者了,但蒸汽机车也没法垂直前行,对吧。

管家打开怀表看了看,因为有差分机予以调配与控制,机车抵达的时间基本上不会差很多——顶多半个小时。“五点十五分,他们该来了。”他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南丁格尔女士是七名继承者中唯一的女性,也是最后一个抵达这里的人。

幸而就在几分钟后,他就听见了机车拉响的汽笛与车轮撞击轨道发出的铿锵声。他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站台边,一个小黑点由小及大,逐渐占领了他的整个视野,乌黑的机车头缓慢的从他眼前滑过,顶上的烟囱喷吐着令人不快的硫磺气味与灰色的烟雾。

而在他的脚下,成团的白色蒸汽犹如下落到地面的云团那样猛烈地爆发出来,几乎淹没了整个站台。这种情景让管家感到了一阵轻微的不适,但凡在海边生活的人,没人会喜欢这种景象——贴着地面或是海面的云团往往会带来暴雨和飓风,而这两者几乎就是死神握在手中的号角。

车门哐啷一声打开了,一个列车员在还没完全停稳的列车上伸出脑袋东张西望,他看到了管家,愉快地伸出手来和他打了个招呼。乔慕利家族的人深居简出,很少和外人打交道。所以若是有什么必须要办的事情,总是由管家和代理人操持——要离开惠特比最快捷和最舒适的方式当然是蒸汽机车,何况这辆蒸汽机车几乎就是为了老城的乔慕利家族开设的,这两个人不但认识,还是很不错的朋友。

只是今天管家没心思和这位老友寒暄,他只是提起帽子,点了点头,列车员跳下车,取出一个钩子,往车门下折叠起来的铁梯上一搭,猛地把它拽了下来,只听碰铛一声,铁梯展开落地,又等了几分钟,一位女士出现在他们面前。

管家已经拿到了南丁格尔女士的照片。他身后的男仆也曾经在报纸和画册上看过南丁格尔女士的画像,只是男仆一看到那位女士,又确定了她就是他们正在等待的人,就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在报纸和画册上,南丁格尔女士被描绘成一个犹如圣母玛利亚的美丽形象,身材窈窕,面容秀丽,眼中充满了慈悲。

而正在与管家说话的这位女士,说句确切但不怎怎么好听的话来说,她更像是一个严苛的女管家,或者是女家庭教师,她挽着发髻,发髻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白色的发缝,头发紧贴头皮,光滑得犹如一块黑色的陶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