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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102节(2 / 2)

这次,利维与威廉更换了位置,利维做车夫,把威廉换到了乘客的位置,这几天,威廉几乎一直待在纽斯蒙德庄园,他没有外出,偶尔拜访几个人也在诺丁汉的主城区,他对城外的状况并不熟悉,利维却表现的好像在这里住了一百年,在转向或是加速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他的驾驶技术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专业的车夫,甚至口中还哼着有关于罗宾汉的小调——没错,著名的侠盗罗宾汉据说和自己的同伴啸聚在诺丁汉的舍伍德森林。

威廉看到的景物都相当陌生,又或是因为夜晚原本就是一层象征着睡眠与死亡的黑纱,在它的覆盖下,所有事物都会发生改变与扭曲,但随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到了汉莱顿庄园。

威廉下意识的摸出了自己的怀表,距离深夜十二点只有几分钟,时针和分针就要重合,这个时间可不是拜访主人的好时候,威廉无奈地看了一眼利维,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她就在这里面。”威廉几乎要脱口而出,谁谁在这里面,但他心里也知道,利维所说的必然是那位比比安娜女士,这位比比安娜女士在脱身之后,居然没有离开诺丁汉,而是继续留在这里,冒着被发现和处死的危险,她是发了疯?或者是另有所图——就是那些女性罪犯惯用的手段,宣称自己是被冤枉和迫害的,以楚楚可怜的姿态诱骗他人打开房门,然后内外呼应,将主人家劫掠一空,但她的同伙都已经被吊死了,或者还有隐藏在其他地方的罪犯?

威廉不确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从他心中油然而生,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鲜少有男女是因为爱情而走进一桩婚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单单发生在古老的运东,这里也是一样,而且男性对女性的需求更为赤裸,他们需要女方的嫁妆,需要女方的爵位,家世或是人脉,需要女方为他们生儿孕,操持家务。

但以上几点即便你都能做到,你也未必能够逃开羞辱,殴打,以及难以言喻的脏病。

近几十年来的婚姻还产生了一个大问题,男性的婚龄正在不断地推后,而女性的婚龄则在无限地提前,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过的,男性几乎要到四五十岁才结婚,而他们妻子几乎都只有十来岁,这种老夫少妻的组合,用美化过的话来说,年轻的妻子更能够更好的服侍丈夫,而丈夫也已经累积起足够的财富,可以保证家庭的支出与保证女方的地位,同时,因为衰老而变得有心无力的他们可以冠冕堂皇地说,自己对于婚姻是忠贞的(婚前的荒唐不算),如果女方有意出轨或者是厌恶自己的丈夫,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道德高地对妻子和其家人进行审判与惩罚。

但就算年龄悬殊不是那么惊人,丈夫与妻子也未必就能心平气和的好好相处。在绅士们决定为了钱和某人结婚的时候,一些较为强势的妻子或者妻子娘家就会强迫丈夫签订婚前契约,也就是限制他任意取用妻子的嫁妆,毕竟,按照此时的法律,只要他们一结婚,妻子连整个人都算是丈夫的财产,遑论她的嫁妆,所以只有在婚前进行书面上的约定,才能保证妻子的嫁妆不至于在短时间内被挥霍一空。

禁令条款包括并不限于:丈夫取用嫁妆,需要妻子或者是妻子的父亲或者兄长同意;妻子的嫁妆中有一部分属于儿女,丈夫不得挪用;丈夫如果犯了严重的错误,妻子可以拥有“独立财产权”等等……

总之就是在丈夫谋夺妻子财产的路上设置障碍,只不过这种障碍,如果丈夫狠得下心,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用的,直到几百年后,婚姻内的暴力问题依然难以得到解决,更不用说是现在了,丈夫可以利用各种手段强迫妻子同意交出财产,而且,丈夫也能决定,儿子与女儿的婚姻,他可以将儿子送去新大陆,女儿送去做修女,至于“重大错误”……一万件“申诉财产分离”案件中能有一桩偏向女性,就算是老天开眼。

所以,我们在这个时代,甚至可以看到分期付款的嫁妆——也就是说,结婚的时候给一部分,婚后三年给一部分,妻子生下第一个孩子给一部分——听起来相当荒谬,但确实避免了一些丈夫为了尽快得到一大笔钱,设法弄死自己的妻子。

毕竟女方家里愿意出嫁妆,肯定也是希望从男方这里谋求一些东西的,如果女儿死了,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两家之间的婚约就等同于无,对于女方来说,完全是一笔彻头彻尾的赔本买卖。

所以,对于某些人而言,弄死婚姻中的另一方,简直就是最快捷也是最简单的方法,丈夫杀死妻子,可以得到所有的嫁妆,妻子杀死丈夫,可以得到他的所有遗产——比比安娜之所以伪装成一个寡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有钱的孀妇更能叫人癫狂到忘乎所以的了。

如果安娜女士只是在无人知晓的状况下藏在了汉莱顿庄园,或者是出于对钱财的贪婪与对这位女士的嫉妒想要来伤害她,那么这件事情还能落个俗套的结局,但如果不是……

反正之前他们已经在一位女士没有同意的状况下,看了她的裸体,又去挖了一位女士的墓,现在擅自闯入另外一位女士的房间,似乎成了不算怎么要紧的事儿——威廉安慰着自己,他们下了马车,沿着一条小径,向庄园走去,在威廉还在想着他们该如何进入这里的时候,利维拿出了他的小蜡烛头,他挽住威廉的手臂,按亮蜡烛头,两人不做任何掩饰大大方方地,向着庄园的侧门走去,这座小门是留给供货商的,门上上了锁,但利维只是将蜡烛头靠近门锁,门锁就啪的一声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第339章汉莱顿夫人和比比安娜(上)

汉莱顿庄园固然无法与真正的宫殿相比,譬如詹姆斯宫,肯辛顿宫与白金汉宫,但它至少也有一百多个房间,而且如果算上附属的建筑——仓库,马厩,作坊,仆人宿舍,温室,丘陵,湖泊、码头和密林,它的占地面积可能还要远远大于其中的任何一座。

毕竟,汉莱顿庄园位于诺丁汉的城墙之外,而女王的宫殿则必须坐落在伦敦的心脏位置——不过比起利用率来,汉莱顿家族就要屈居下风了,这个家族的人丁一向不怎么兴旺,尤其是到了这一代,汉莱顿先生没有姐妹,也没有兄弟,就连堂亲和表亲都没有,现在,庄园里唯一称得上主人的只有他的妻子,和他们的一对儿女,让后世人看来,这个庄园必然相当的空旷与寥落,但事实并非如此。

威廉和利维都不是那种对庄园一无所知的人,毕竟大部分贵族与商人都拥有自己的庄园,他们在庄园里接待亲友,狩猎,钓鱼,避暑,有时候也用来逃离城市中的恶臭和瘟疫,另外,庄园的产出也能抵消他们在伦敦的一部分支出。兰姆家族就有不止一座庄园,威廉曾经在其中的一座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只是当他长大成人,踏入政界后,倒是不再有经常回去的机会了,但要说他就此忘却了在庄园中度过的十几年,当然是不可能。

至于利维,当然,利维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蜗居在东区公寓阁楼上的灰外套侦探,但他终究是个半恶魔,而且是个在理智与思考能力上远远超过其他半恶魔的家伙,他在这个人世间已经滞留了有两百多年之久,他曾经就读不止一座大学,也曾经从事过不止一种职业,甚至不止一次地上过战场,你要说他真的双手空空,一无所有,那简直是一件恶魔听了都要发笑的事情。

他留在野葡萄公寓,有很多原因,东区混乱,肮脏,贫穷,却是恶魔们最喜欢的栖身与猎食的地方,毕竟那里无论失踪了什么人,或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人关心,而且,利维认识黑窗户酒馆的老板,里鲁更早于大利拉之前,也就是说,他是先和里鲁达成了协议,而后才成为了野葡萄公寓里的房客,恶魔与恶魔之间偶尔也会达成这样的同盟,毕竟在人世间,他们属于弱势的那方。

还有需要申明的一点,之前利维的大部分积蓄确实都用在了偿还血债上,他不像是那种对自己毫无顾忌,或者是一无所知的半恶魔,他知道,如果自己犯下的罪孽足够多,就会促使他身体里恶魔的那一半吞噬掉属于人类的那一半,而恶魔化越是严重,他的思维就会越发的混乱,甚至会退化——而他堕落为野兽的那一天,也就是被打入地狱的那一天,他并不想那么早就回去见老爹瓦拉克。

但如果不狩猎,不作恶,每个月都要偿还的血债,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除非他能杀了老爹瓦拉克,不然总有一天,祂会从地狱里爬出来,将他所欠下的债连本带利的追回去。

但在人世间,“煤块”这种东西,往往会被售卖的相当昂贵,除了要获得确实有些难之外,就是售卖这些东西的家伙很清楚,需要这种东西都不会是什么正经玩意儿,不是要拿去献祭,或是与恶魔做交易,就是像利维这样的半恶魔要用这个贿赂自己在地狱的血亲。

需求大于供给,这个需求还是刚需,拥有这些特殊商品的人,当然可以尽可能的开高价。

当然,现在利维的情况要好得多了,或许这就是因为一些被贵族和教会豢养的半恶魔们就算被视作奴隶和野兽,但还是会忍耐到最后一刻的缘故——虽然情况一旦失控,豢养这些杂种的蠢货都免不了要跟着下地狱。

比起威廉只是单纯的在庄园做他的主人,利维在庄园里担任的职位可就多了,他做过马夫,做过园丁,做过仆人,从打杂的杂工,一直到贴身男仆,他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管家,如果不是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让人无法信任,他的工作履历或许还会更长一些。

当然他也做过庄园的主人,只是比起混乱的城市,庄园或者是邻近的村庄里若是什么人突然失踪或是死了,都会引发一阵喋喋不休的讨论与四处流散的传闻,很容易引来嗅觉灵敏的驱魔人,或者是教士,所以待了没多久,利维还是选择了城市——尤其是伦敦这种人员密集,组成复杂,流动性强的大城市栖身。

也正是因为他和威廉都曾经在庄园待过不短的时间,所以从踏入这里开始,威廉就开始感到奇怪,就算是守门人疏忽职守,离开了或是睡着了,那么巡逻队和打更人呢?还有马厩里的车夫,这个时候,他们应当为马儿送上一次夜草,检查马儿的状况,而后才能入睡,遇到一些苛刻的主人或者是尽职尽力的车夫,他们还会直接住在马厩里,而仆人也有一些工作,要等主人和客人都回到房间后才能开始做,就算没有,仆人们也更愿意借着睡前的一点点空闲时间,聚集在厨房或是偏僻的房间里做自己的事情——他们一般在早上五六点的时候起床,一睁眼就有做不完的活等着他们去干,这是他们的唯一自由时间。

好吧,就算这里的仆人对于自由时间没兴趣,难道就没有人会想要出来偷吃东西或者是偷个情什么的吗?庄园里有好几十个仆人,但自从他们进了庄园,这些人就像是得到了一个统一的命令,全部走进了房间,锁了门,开始无知无觉的睡觉。

“主人已经敞开了大门来欢迎了,客人就应该大大方方走进去。”利维说,而正如他所说的,一路上他们果然是昂首挺胸,步履稳定地走进去的,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除了没有照明,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一些微光——不过有利维在,半恶魔一直紧紧地挽着威廉。他们走过了长廊,厨房,餐厅,门厅,走上旋转的楼梯,而后是走廊,会客的小厅和更多房间——仿佛是为了验证利维的话,在他们面对着最后一道门扉——女主人卧室的门时,门突然自行打开了,铰链发出了非常低沉的吱嘎声,晃动着的光穿透了黑暗。

从门内走出的,果然就是他们要寻找的比比安娜女士,她举着一根蜡烛,这根蜡烛应当用了最好的蜂蜡,光稳定而明亮,虽然只能照亮比比安娜女士从面孔到前胸的这一部分,但也足以让人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她毫无惧色,甚至有点烦躁,就像是一个在自己家里,正准备悠闲的度过一个宁静的夜晚时却被不速之客打搅了的主人。

威廉见过比比安娜女士,但现在的她似乎与那时的她有着虽然细微但非常显著的不同,威廉想这是否是因为比比安娜女士现在正身着睡袍,而不是圆裙的缘故,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比比安娜原先就是一个高挑的女士,现在她变得更高了,几乎可以与威廉平视,她脸上的五官也变得更加艳丽而突出,并且在眸光流动的时候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欲望——像是食欲。

他的视线从比比安娜的面孔上转移到她的手上时,他就更加困惑了,因为他记得,虽然之前比比安娜的手指指甲上总是涂抹着鲜艳的蔻丹,并且又尖又长,但那还是一双人类的手,现在的手指甲是黑色的,尖端向内弯曲,比起经过修饰的指甲更像是某种动物的爪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从他心头涌出,他几乎就要抽出外套里的手枪,但被利维按住了,“别紧张,”利维说,“没什么的,只是在面对天敌时的必然反应罢了。”他转向比比安娜,“你用了什么?魔法用具还是药水?”在纽斯蒙德庄园的时候,利维确定比比安娜女士是一位人类,但现在看来,她也经过了伪装,只不知道是用了那种手段。

“她什么都没用。”

另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位女士缓步走了出来,她是此地的主人,汉莱顿先生的妻子,汉莱顿夫人,

我们之前说过,她是个美人,并不逊色于比比安娜,但她的美是那种符合现有社会道德与规范的美,严谨的,贞洁的,温和的,没有一点攻击性的美,当她穿着黑色的丧服,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每个人见到她都觉得,哦,这是一位多么可怜的妇人呢,我应该去安慰她,帮助她,让她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现在她看上去几乎还是那个样子,她的眼角边甚至带着些许红晕,像是才哭泣过,只是,她同样穿着睡袍,而且从睡袍下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暧昧的痕迹,从房间中涌出的气味早就告诉了半恶魔刚才这里发生了怎样一场狂热而又放肆的情事。

“她是红帽子的牺牲品。”汉莱顿夫人说道。

“难道传说都是真的?”威廉惊讶地问道。

“哎呀,先生,”汉莱顿夫人失笑道:“你身边就有一个半恶魔,你居然不相信有红帽子的存在。”红帽子就是我们之前提过的与匹克希相似的小精灵,只是比起性情温和,只在受到羞辱和伤害时才会发起反击的匹克希,红帽子的性情要更为暴戾恶毒,它们不但嗜好人类的血肉,还会偷走人类的婴儿,将人类的婴儿与它们的孩子调换——有时候,一对恩爱的夫妻会发现,自己的孩子会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丑陋,喜欢吃生的东西,或者是昆虫,等到可以不再吃奶的时候,它们往往会径直跳进草丛里或者河流里,变成红帽子。

而这对夫妻真正的孩子,要么被红帽子吃掉,要么就送给其她的精怪们,作为交易的商品,或者是礼物,比比安娜女士就曾经是被红帽子偷出来的一个人类婴儿,她被送给了一个食尸鬼部落的女王,按照常理,她应当被作为一份难得的小点心被女王享用,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活了下来,但等她被人类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是半个食尸鬼了,她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类的教育,身体也发生了不可扭转也无法掩饰的畸变,她甚至还吃过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修士或是驱魔人放了她一马,她回到了人类社会,但比起还能回到自己族群的红帽子,她根本无法融入人类社会,快速堕落完全在情理之中——她成了女性犯罪团伙的一分子,然后她们来到诺丁汉,在她的同伴们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却留了下来。

“因为我发现了她,”汉莱顿夫人说:“实在是……相当罕见的一个个体,值得研究——”

“等等,”威廉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谁,汉莱顿夫人呢?”

汉莱顿夫人的脸上露出了面对一个无知孩童时的无奈表情:“我就是汉莱顿夫人,也是……”她露出了一个恶劣的微笑:“一个女巫,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