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你或许还能算是一件好事。”半恶魔毫不避讳的说,“虽然我不知道标记了你或是你先祖的恶魔是谁,但祂肯定比不过玛帕斯(这里利维使用了隐晦的代称),而且就算没有玛帕斯,那位恶魔老兄难道就会大发慈悲放过你们吗?可如果是玛帕斯,”他仿若真心实意般地劝说道:“玛帕斯是什么样的存在?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中排第三十九位的魔神,位阶统领,统帅四十个军团的恶魔王子,人世间信徒无数,你若是与玛帕斯签了契约,相信我,在你还没下地狱之前,你的日子会过得超出你想象的快活!你可能会成为崇拜玛帕斯的信徒们的祭司,而那些率属于玛帕斯的恶魔若是爬到了地上,若是见到你,也要给几分颜面,你还要担忧什么?!钱财,地位,荣誉,甚至男人,婚姻,你想要什么都能有!”
第308章女王的考题(22)
召唤恶魔是一桩危险的事情,现在他们要以客人的身份,站在主人的领地上,召唤一个恶魔王子,就更是险上加险。但不可否认的是,利维的话还是让莉莲心生踌躇,她是个驱魔人,在驱魔的过程中,恶魔们的许诺只有更动听更甜蜜的,像是公主的头衔,高贵的爱人,一屋子的金子等等——但其可信度与可行性,根本无法与利维的提议相比。
半恶魔的话并没有多少虚假的成分,可以说,十句话里面有九句话可以成为现实,唯一一句不那么确定的地方,可能就是被利维有意忽略掉的有效期——一个人类若是与玛帕斯签了约,他就等同于时刻都在玛帕斯的注视之下,他的命运不再由自己掌控。只能随着这位恶魔王子的心意摇摆,他可能在人世间停留一百年,十年,一年甚至一个月,一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驱魔人是什么?一群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自从被王室与教会抛弃之后,他们这群被地狱打了烙印的可怜虫,就注定了永无宁日,民众厌恶他们,嫉妒他们,恶魔憎恨他们,纠缠他们,他们甚至无法如一个普通人般的去做农民,去做工匠,或是去做一个猎人。他们没法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安定的居住,一旦被人发现驱魔人的身份,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和灾难,他们会被马上驱逐。
他们被咒骂为国王的鹰犬,教会的鞭子,地狱的杂碎。在查理一世颁布了禁止令后,驱魔人更是被断绝了最为主要的收入来源,只能如吉普赛人一般四处流浪,兜售自己,即便有了一份比较丰厚的收入,他们也只敢犒劳自己一瓶烈酒,一点人吃的东西,或许还有一个免费的男人和女人,因为他们的钱还要用在向教室或者是修士购买纯净的圣水,向炼金术士购买武器与符咒,以及在危急时刻赎买自身上。
他们永远居无定所,手头窘迫,但莉莲也看到过那些崇拜撒旦的信徒,他们所尊奉的黑神父与黑牧师,或是他们的首领,过着怎样奢靡无度的日子。那时候她就在想,这样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是满心渴望的,哪怕代价会异乎平常的沉重。
“我得等我的同伴回来再做决定。”莉莲说,这并不奇怪,驱魔人协会是一个松散的,没有严格的阶级划分的组织,他们的首领完全靠着个人魅力与公正的处事态度,才能让底下的人信服。如果莉莲出于私欲,而答应了半恶魔的提议,她就别指望能在之后的行动中继续得到驱魔人的协助,甚至在离开这里之后,也不会有人继续将她奉作首领。
即便能够猜到结果,半恶魔依然耐心的等到剩余的驱魔人回到这里,有半天使的庇护与帮助,他们这次居然没有什么严重的损失,只有一个人重伤,他失去了一条手臂,面孔也被撕开,但有半天使的血液他痊愈的很快,只是暂时还不习惯失去了一小半的身体。
而那些被女王寄予厚望的俱乐部成员们却过了好会儿才姗姗来迟,他们的猎物也不那么尽如人意,虽然是两只大恶魔,但祂们只是一些游荡在地狱中的“新生儿”,虽然可能有一些小恶魔跟随着祂们,但既然没能被领主选中,就意味着祂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驱魔人所狩猎的却是一整个巡逻小队,也就是莉莲和约拿遇到的那种恶魔巡逻队,这意味着他们狩猎到的实际上是六个恶魔,三个恶魔守卫与三匹骨马。
而且这些俱乐部成员在进入地狱投影的时候,就已经折损了一小半人。也就是说加上大卫.阿斯特,他们只有九个人抵达了汇合的地方,现在他们又失去了两个人,随行的半天使神色凝重,带着浅淡的厌恶之色。
看来之前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儿呢。利维在心里想道。
早先还在温室里的时候,他就看出,别看俱乐部的绅士们深孚众望,又在人数和装备上占据优势,但他们可未必有那八个驱魔人同心一志——他们或站或坐,但半恶魔只是眼睛一扫,就能发觉这些人隐约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应当是按照俱乐部分的,他们似乎只愿意相信同一个俱乐部的人,而隐约排斥其他俱乐部的成员。
各自为政的结果就是,即便有半天使看护,留下来的也只有两个俱乐部的成员,一个是葡萄俱乐部,一个是荆棘俱乐部。这两个俱乐部单看名字也知道要比另外几个俱乐部略胜一筹。正如之前所说,耶稣曾将自己比喻为葡萄树,将追随他们的信徒,比喻为葡萄的枝条,并且劝说他们说他们应当结好的果子,而不是坏的果子。之后在诸多信奉基督的教会中,葡萄酒也被誉为救主的血液。荆棘呢,它曾是苦难的象征,但自从沾染了救主的血液,它也就成为了受人尊崇的圣物。
驱魔人之中那个叫做保伯的男士下意识的朝俱乐部成员中张望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看到那个曾经被他救过的俱乐部成员——那位凤仙花俱乐部的年轻人,他知道对方定然凶多吉少,但他也只能摇摇头。如果那个凤仙花俱乐部的成员愿意留在驱魔人这里,驱魔人可以将他看作一个临时的同伴,但他回到了俱乐部成员的身边,看来他所信任的那些人并不值得这份信任。
莉莲很快与她的下属们商讨出了结果,她没有和半恶魔说话,只是朝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之前的建议。
半恶魔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四肢,接下来的工作就全都是他的了,毕竟在这里,没有谁能够比他更擅长绘制法阵。
用来召唤恶魔的法阵有很多种,还会随着时间(主要是星辰的位置)发生变化,恶魔的名字和召唤他的意图也会需要召唤者采用相应的符号,文字和经文。但大同小异的是每个法阵都是两部分,一个内圈,一个外圈。有时候法阵的绘制者会先画一个圆,而后在这个圆外面套上一个三角形,召唤恶魔的时候,他会站在圆心里,然后恶魔则会出现在三角形与圆圈中间,在这里圆形代表着无懈可击的防护,三角形则意味着坚固的束缚,但这种法阵若是用在这里,用在玛帕斯身上绝对会激怒这个恶魔领主,因为这种法阵代表着召唤者对恶魔的态度是居高临下的,是主人在寻找一个奴隶,而非平等,或者相反。
他们所能采用的就只有第二种,也就是同心圆法阵,先画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或是更大一些的圆圈,然后在外面画上一个更大的圆圈。同样的施法者和召唤者站在小圆里,恶魔则会出现在大圆里面,只要小圆不会受到破坏,恶魔就无法侵入小园,伤害到召唤者,当然法阵不会那么简单。在法阵的周围,要写上诸多精灵与天使的称号。而后在小圆外大圆内的位置上,要绘制上恶魔的五芒星,在法阵的前方写下所要召唤的恶魔的名字与符号,其中还有很多复杂繁琐的经文与符咒,这里就不一一
说明了,只能说,一个普通人要绘制这样的法阵,至少需要一个昼夜的时间,有时候还要好几天。
而半恶魔的动作简直称得上不假思索,迅速得几乎会让人觉得他只是在胡乱比划。但事实上,每一个字符成型的时候,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心头仿佛挂上一枚新的砝码,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向内收缩和压迫,叫人喘不过气来来,寒意更是一阵强过一阵。
让半恶魔来画这个法阵还有一个好处——因为恶魔不太喜欢自己的临时领地被践踏,所以以往绘制法阵的人需要会在外圈和内圈上留下一个缺口,等全部画完之后,他站在内圈里补上缺口。但这样的行为很容易造成错漏,哪怕只要有一丝缝隙,恶魔都能化作流动的黑水侵入内圈,杀死召唤者。
还有一种做法就是用神圣的法衣撕成布条,在内圈和外圈上搭建“桥梁”,,召唤者可以踏着“桥梁”走进去,然后收起布条烧掉——因为这是恶魔所憎恶的东西,不过,若是这些布条燃烧的不够充分,或是飞散的灰烬也会让被召唤来的恶魔陷入暴怒之中。
但这两种方法半恶魔都用不着,他全部绘制完毕后就展翅飞起,从内圈飞到了圈外,莉莲向他走去,接下来只要半恶魔将她带到内圈,她就开始举行召唤仪式,但半恶魔才向莉莲伸出手,俱乐部那儿就突然就走出了一个人。
他是一个从外貌就可以看出其性情的人,他的眉毛很浓,但不像是其他浓眉毛的人,虽然看上去严肃刻板,但也有稳重和可信在里面——他那双浓浓的眉毛犹如一个倒置的对勾那样,向着太阳穴的方向展开与许多有着浓眉毛的人相反的是,他的眼窝很浅,眼睛甚至有点突出,或许是因为压力与情绪的关系,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几乎看不到白色的部分,嘴唇丰厚而且很大,鼻梁末端犹如鹰喙般的向下勾起。
他身材高大,双肩宽阔,腿脚粗壮,看起来不像是个英国人,倒像是个俄罗斯人,他甚至像俄罗斯那样人那样留着茂密的络腮胡,每一根胡子都像是卷曲的铁丝,和他的头发那样在深褐色中显露出不易令人察觉的棕红色。
红色的头发与胡须是爱尔兰人的特征,但在被英格兰人征服之后,爱尔兰人的红发不再被视作高贵的象征而被视作奴隶或是仆从才会具有的标记——虽然说维京人与诺曼人也有红发基因,但这种遮遮掩掩的红色仿佛是一种隐晦的暗喻。像这种人利维看的多了,东区有很多这样的人,看似威武高大实则怯懦胆小,只敢对弱者挥拳头。
他放下手,看着这个男人怒气冲冲的向他们走来,“你想做什么?”他凶狠的对利维喊道,大卫.阿斯特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愕然的神情。他是歌斐木俱乐部的一员,已经习惯于歌斐木俱乐部,甚至于玛哪俱乐部成员对利维的温和态度,就算是威灵顿公爵也只是对这个游走在规则之外的半恶魔保持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
他忘记了,这里站着的都是外省人,他们还没那么敏锐的嗅觉,能够觉察出这个半恶魔的与众不同。
毕竟在这些俱乐部里,半恶魔的地位可没有那么高,这点从曾经的尼克尔森身上就能看出来了。他在成为玛哪俱乐部首领副手前一直在旁遮普,那里有俱乐部的成员辅助他工作,但这些成员几乎都来自于外省,也就将外省的圣植俱乐部的一些坏习气带给了他——他在伦敦的时候近乎于肆意妄为的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也是因为他在旁遮普的时候,身边的半恶魔差不多就等同于那些套着项圈的猎犬,他没有尝到过这些地狱种子的苦头,才胆敢轻视与羞辱他们。
他最后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很难说其中没有恶魔们的推波助澜。
所以在这位俱乐部成员的眼中,这个半恶魔就算有些棘手,也不是那么难以对付,而且他针对的人不是利维,是莉莲。
“抱歉,先生,”他骄傲的抬起头,对利维说道:“我们似乎还未决定由谁来召唤那位恶魔王子。”
利维适时的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话全都在了这个表情里。
这个俱乐部的成员重重地吐了口气,他是荆棘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出身不高,但格外野心勃勃,比起其他俱乐部成员,他确实要更为勇敢,也更为残忍,或者是或者说更为果决——他的残忍可不单对着人类的敌人(野兽、精怪和恶魔)也对着自己的同僚,甚至于朋友,只不过他一向做的很小心,几乎只在没有目击者的时候才会动手,或者寻找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用巨大的利益胁迫或者是诱惑身边的人闭嘴,甚至巧妙地诱惑他们被迫成为自己的同谋。
他们在半天使还在另一个地方的时候,就猎到了一只恶魔,但他用的方式着实令人不敢恭维——和莉莲一样,他用了诱饵,但诱饵不是自己,也不是荆棘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而是一个凤仙花俱乐部的小家伙——很不幸的,凤仙花俱乐部只剩下了这一个人,又错误地相信了他们,和他们走在了一起。
原本他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好,他们已经猎取了祭品。如果回去后半恶魔还要求他们推举一个人出来做召唤者的话,他们必须坚决的予以拒绝。无论是半恶魔也好,还是那些肮脏的驱魔人也好,让野狗们相互撕咬才是正确的做法。
但在法阵绘制完毕后,半恶魔居然不经过他们,径直项驱魔人的首领伸出了手,就不免让他们心生疑窦。这种做法几乎就是在说,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半恶魔与驱魔人已经达成了某种约定。
他们认为如驱魔人这样的下等人,绝不会去做无利可图的事情。半恶魔肯定向他们承诺了什么,或者说召唤玛帕斯可能会是一桩好事,他们之中的聪明人果然很快就想到了利维向莉莲所描述的——若是成为玛帕斯的契约者,他们将会在人世间得到多少财富与权利啊。
虽然这意味着他的子孙后代和他的整个家族都会被拖下水,但那又如何,他来到伦敦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过,就连女王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也曾经召开过一场盛大的黑弥撒,希望她的女儿能够回心转意,重新将她召回宫廷;她的私生子,甚至也涉及到了一场不那么名誉的召唤当中,甚至因此夭折。
既然这些大人物都可以这么做,他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难以平复,以至于一看到莉莲理所当然的要成为那个召唤者,就按耐不住的跑了出来,打断了仪式的进行。
“您不是想要成为这个召唤者吧?”半恶魔再次确认:“您是否受到了什么人的胁迫或者迷惑?”他甚至夸张的向约拿招了招手,“约拿先生,请您过来看一下,这位先生是否清醒?他做出的判断是否是出于自愿?”
约拿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类的自私与贪婪,“他很清醒,”半天使冷淡的说道:“
他所说的一切都出自于他的本心。”
“哦呀,”半恶魔笑容可掬的拍拍手:“”我是真的没想到——这里竟然有那么多愿意自我牺牲的好人,”他左右看了看,“那么除了这两位,还有谁想要成为召唤者的吗?”
驱魔人们敬畏地摇了摇头,从他们的眼神看,他们觉得这位绅士可能是发了疯,那些俱乐部的成员们——无论是葡萄俱乐部还是荆棘俱乐部,要么幸灾乐祸,要么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