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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77节(1 / 2)

第266章三位可敬的女士(下)

南丁格尔女士没有笑。

她望着自己的朋友,看着她从大笑到微笑,最后嘴角拉直。

“在我这里,你尽可以放松一些。”南丁格尔平静地说:“我见过比你糟得多的人。”

男爵夫人终于放下了防备,她向南丁格尔伸出手,南丁格尔急忙站起来,原本她们是面对面坐着的,现在,她坐到了男爵夫人身边,以一种与外表完全不符的温柔态度,伸出手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男爵夫人终于不顾仪态地哭了出来,她虽然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但因为她的出身,她一直被很好地保护着。她以为这次与狄更斯先生的冒险,面临的最大威胁也就是人。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大的事故,几乎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她不是不后怕的,她清楚这一次的轻率冲动,很有可能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她的好友狄更斯先生。

“我要忏悔,”她抽抽搭搭地说,“我要忏悔,我要记得这次教训。”

南丁格尔沉默着,她轻轻地拍打着朋友的肩膀,又自上而下地抚摸着她的脊背,犹如母亲般的安抚很快让男爵夫人冷静了下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抱歉。”

“对我你不用说抱歉。”南丁格尔站起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丝巾,沾了水,给男爵夫人擦了擦脸,她仔细地看了看男爵夫人的眼睛,万幸,虽然哭得有点厉害,但眼角只是有点红肿,待会儿出去的时候带上面纱没人能发觉她的异样。

她们就这样肩并着肩,继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你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女王陛下吗?”南丁格尔问道。

“我不确定。”男爵夫人说——如果女王想要知道,她会知道的,而且,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教会的授意——男爵夫人若是不管不顾,直接揭开,一定会将女王置于一个相当尴尬和为难的境地。

南丁格尔知道她说得对,在这种紧要时刻教会依旧阳奉阴违,敷衍推责,女王都能忍耐。男爵夫人虽然遭到了威胁,但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以此向教会追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何必打破现在岌岌可危的平衡呢?

“对了。”男爵夫人问道,“你现在不该在印度吗?”

女王陛下命令北岩勋爵将锡克王国最后的继承人带回伦敦,而尼克尔森又没能及时回到旁遮普,以至于在锡克境内又发生了几次暴乱,南丁格尔现在应该在英国人的军营里,兑现她对上帝和民众的承诺。

“博览会要开幕了,”南丁格尔耸耸肩,“我可是最重要的展品之一。”

男爵夫人下意识地皱眉,南丁格尔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儿的,我们早该知道……”她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们不该对陛下太过苛求。”她慢慢地说道,“我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毕竟当初不是有你们,不是有陛下的保证,不是有你的捐助,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出身并不低微,她的母亲是一个贵女,与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她的父亲也是一个贵族,常年辗转各国充任外交大使,有这样的起点,她的人生注定了会是洒满了鲜花的阳光大道。从她还在蹒跚学步开始,人们就知道,她今后八十年的人生会是怎样的——长大,学习管家,参加舞会,接受求婚,结婚生子,抚养儿女,照料丈夫,最后在亲人的拥簇下,平静地去世。

南丁格尔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了这么一条崎岖的道路,或许是上帝的感召,但毫无疑问,她的选择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哪怕是把她当作自己女儿疼爱的医生,他父亲的朋友,当南丁格只是想向他学习一些有关于护理与医学方面的知识时,这位成熟稳重的医生欣然应允,大感安慰,但南丁格尔说她想要成为护士,想要在医院里工作的时候,这个医生大惊失色,马上叫来了她的父亲并且坚决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在这样的环境下,南丁格尔不得不选择与身边的朋友、亲人虚与委蛇,她来到伦敦,表面上是按照父亲的嘱咐,在伦敦寻觅一个合心意的夫婿。实际上呢,她跑到了医院,一边做了医院的护士,一边向医生学习,解开她在实习过程中遇到的各种疑惑。

与后世人们以为的不同,维多利亚女王,男爵夫人,南丁格尔并不是人们以为的,是在舞会,宴会或者在其她公开公共场合遇见的。她们相互结识的顺序应当是南丁格尔与男爵夫人,然后才是维多利亚女王。

南丁格尔与男爵夫人成为挚友的场合并不太符合人们的想象,库兹男爵夫人在她二十三岁的时候来到伦敦,她的祖父刚刚离世,为了继承祖父的爵位和遗产,继承人必须要到伦敦来请求女王的恩典和特许。但刚到了伦敦,她就突然发起热来,随从连忙把她送到医院里,在医院里她认识了南丁格尔女士。

南丁格尔那时候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小护士,但她对工作非常的认真和热忱,比起其她邋邋遢遢懒散成性的护理人员,这个小姑娘在男爵夫人的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天使。

之后她与南丁格尔逐渐熟悉起来,询问起她的姓氏和家世时,才发现南丁格尔的出身居然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甚至更高一筹。她在惊讶之余倾听了南丁格尔的愿望与理想,不得不为这份崇高的理念所折服,也就从这时候开始,她成了南丁格尔的资助人。

南丁格尔创建怜褔会,其中最大的股东并不是维多利亚女王而是男爵夫人,之后南丁格尔在各处开设的慈善机构,也都有男爵夫人的支持。而维多利亚女王之所以能够与南丁格尔认识,也是因为男爵夫人在继承了爵位之后,将南丁格尔引入了自己的社交圈。

当时还十分年轻的女王对这位性格奇特的贵女也有一点好奇,等她们见了面,意外的发觉她们可能都是这个社会中的离经叛道者。

南丁格尔如同古罗马的塔维斯贞女一般,想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精力与智慧投注到社会服务,而不是婚姻当中。男爵夫人她对婚姻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兴趣,她所追求的是另外一种尊重和认可——女王陛下,当然在现今社会中女王陛下是人们公认的模范的妻子与母亲,但这真是她的想法吗?

这只是作为一位女性君王所必须履行的职责和不容摆脱的义务罢了。

南丁格尔可能在私人感情上与男爵夫人更为更为亲近,但对于女王陛下,她也是感激的。没有女王陛下的允许和鼓励,她的父亲根本不会放她走出家门,遑论让她作为一个护士跑到非洲和印度,要知道,在南丁格尔之前,在军营中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名声。

这个恶劣的印象要追溯到古罗马时期,在古罗马时期的军队行军打仗的时候,经常会有大批的妓女跟随,还有一些名为女工,事实上也是妓女的女人混迹在军营里。她们为罗马士兵煮饭,洗衣服,打扫营地甚至喂马,清洁盔甲,但在夜晚,她们也会在帐篷里接待各种各样的客人。

这种传统一直延续到现在,人们都知道妓女最多的地方莫过于跑马场,公园和军营。所以说,南丁格尔作为一个未婚女性,走到军营里照顾伤兵——那甚至不能说是真正的治疗,她只是给士兵们提供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养病场所,抚慰他们,如同母亲那样看着他们入睡——在最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被怀疑和否认的。士兵们用轻浮的眼神打量她,而那些知道她真正身份的军官们则坚决地认为,应当让这位未婚的尊贵女性早日离开军营,他们认为,南丁格尔的行为是毫无益处,没有一点意义的。南丁格尔女士和被称之为姐妹的其她护士都是来捣乱的,惹麻烦的,即便她已经得到了女王和当时政府的允许。

除了士兵和军官的不信任之外,横亘在她面前的还有一座壁垒。那就是军队里的医生,这些男性医生一方面是出于传统,一方面也是处于顾忌与防备,他们不认为这些在他们的印象中如同白痴一般的女人可以承担起属于他们的一部分职责,他们不允许护士靠近病房或是病人——南丁格尔和其她护士被拒之门外,一连好几天。

那时候也是因为有了库茨男爵夫人的资助,南丁格尔才得以打破僵局。

她从那些需要花钱的地方开始——提高伤员的饮食标准,加快衣服与床单换洗的频率,增加人手和设备——如供水排水系统,等等,南丁格尔整整拿出了三万金镑,我们都知道,一个金镑约等于现在的两千元,这是一笔巨款。看在这笔巨款的份儿上,医生和军官不得不做出退让,允许南丁格尔和其她护士进入医院照料伤员。

结果出乎人们的意料,说是奇迹也不为过,原本伤员有百分之四十二的死亡率,在南丁格尔和她的护士来到之后,不过半年,这个死亡率陡然下降到百分之二,她们做了什么吗?事实上并没有,她们也只是一群凡人,但就是这群凡人,达成了如同天使降临般的巨大成就。

“只能说,他们原先就是不该去死的。”南丁格尔说。

每晚,她都会提着油灯沿着走廊巡视,那时候的条件非常差,伤员非常多,痊愈又缓慢,所以不但是病房里,连医院的走廊里也摆满了痛苦呻吟的伤员们。每一晚,每一晚南丁格尔提着油灯从狭窄的小道里面慢慢地走过伤员身边,查看他们的情况,她没有立即可以起效的药物,也不会做手术,甚至不能减轻他们的痛苦,但让那些不幸的人来说,她的灯光就好像寒夜里的一把篝火照亮了这些他们的心。

她的行动告诉他们说,他们不是被舍弃的,他们还有希望,他们的意志变得坚强,求生的渴望缓慢的充满了士兵们的胸膛。渐渐的,每当南丁格尔或者其她护士提着灯走过走廊的时候,每个伤员都会挣扎着爬起来亲吻她在墙壁上的影子——这就是著名的壁影之吻。

南丁格尔也因此得到了提灯女神的美称,但对于维多利亚女王——她可能是喜欢南丁格尔的,但你要说尊重,之前不多,之后也很少,她是一个真正的君王,对于任何人都是高高在上,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挑剔,哪怕你成就斐然。譬如这次,她直接在开幕式即将到来的时候,将南丁格尔从混乱的印度召唤回伦敦,致后者的意愿与工作于不顾,只是为了在各国显要面前炫耀她的提灯女神——南丁格尔心知肚明,但还是遵从了女王的旨意,没关系,她之前遭受了这样多的挫折与磨难,早就对这些小小的问题不屑一顾了。

她重新握了握男爵夫人的手,“博览会结束后,我可以马上回到印度或者到其他需要我的地方,陛下允许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男爵夫人故作轻松地说:“我到时候只要将我的成果直接交给女王陛下就行了。”

“你买了多少?”南丁格尔问。

男爵夫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给南丁格尔看,她对数字不敏感,这点完全不如她的朋友,南丁格尔计算出了男爵夫人现在已经置备下来的场地数量,她微微闭上眼睛,甚至能够想象得出这些建筑所在的位置,结构和周边的各种市场和店铺,作为一个将医院的制度化从无到有有的精干人物,她提出的建议男爵夫人当然欣然笑纳,而且比起男爵夫人,南丁格尔接触的底层人民比狄更斯先生还要多一些。毕竟在十九世纪,士兵的来源还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那么一点。

“你打算把它们交给谁来管理呢?”南丁格尔问道,教会是不可能的,不能说教会里的每个人都是贪婪和邪恶的,但在教养所和收容院这种管理者可以一言九鼎的地方,绝对的权力会迅速的腐蚀一个人,男爵夫人咬着嘴唇踌躇了好一阵子:“你觉得我有可能吗?”

南丁格尔叹了口气,她当然愿意看着朋友走出最重要的一步,但她也不得不感到担忧。伦敦现在是多事之秋,瘟疫刚刚过去,教会与王室的冷战还在持续,陛下又要召开一场盛大的博览会——我不太清楚这个博览会的用处,南丁格尔想,但她知道可能会有上百万人来来到伦敦参与到这场盛会中。

“所以我的计划是,”男爵夫人说:“维纳斯的小屋只收容女性,即便她们结婚了也不允许她们的丈夫和她们住在一起,就和济贫院那样男女分开,我这里只收容女性。”

“这样冬天的娼妓会少很多。”南丁格尔说,然后两位女士隐秘地笑了笑,也只有在这种相对封闭的场合她们才敢将妓女这个名词说出来。

“我也听说了,最近有不少针对妓女的谋杀案,不知道我的行为能不能够给她们一些帮助。”男爵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