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网站首页 > 灰侦探 > 灰侦探 第72节

灰侦探 第72节(1 / 2)

第246章凶手(下)

恶魔重新开始诅咒咆哮的时候,弗雷德里克已经需要利维的扶持才能站住了,他进入圣植俱乐部已经有好几年了,他知道被恶魔附体的人要么不够虔诚,要么过于贪婪,轻浮和浅薄更是兼而有之,但甘愿被恶魔附身的人,多数是蠢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对黑暗与邪恶知之甚深的人,反而会竭尽全力地敬而远之,

他们太知道被恶魔附身是个什么结果了——恶魔附身作恶可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作恶越多,灵魂就越薄弱,越污秽,等到了时候,恶魔会直接吞掉你的灵魂,然后占据你的躯体,好在人世间尽情享乐。

“他是有意的。”弗雷德里克同样低声说:“我们都错了,他不是针对夏洛特,也不是针对威洛比.富兰克林,他就是针对巴麦尊子爵来的,他知道巴麦尊子爵即将成为外交大臣,他若是非正常死亡,为了确保这不是一场政治谋杀,女王肯定要追究到底,就算不公开——是的,这个案件的真相无法公开,但我们肯定会发现,他被恶魔附体,我们会驱走恶魔……”他恶心到想吐,尼克尔森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就算恶魔被驱走,他也会被打上地狱的印记,但他本来就是圣植俱乐部的成员,副首领,恶魔早就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打不打印记都无所谓。

但被驱走了恶魔,他就不用担心被恶魔吞噬灵魂,拿走躯体,他还能摆脱所有罪名,毕竟——那是恶魔的行为,不是他的。就如同女王所说:他也是受害者,哈,受害者!可无法否认的是,在上层社会,是会有人支持这个论据的,就像是也有人赞同尼克尔森在庞泽普的作为。

他可能会被远派,没关系,他的舞台在战场上,在殖民地上,等到他获得了几次盛大的胜利,夺取了足够广袤的土地,他就会再次成为英国人的英雄,女王陛下也会赞赏他,褒奖他,他尽可以光明磊落地回到社交圈,回到王宫与政场,如果可能,他还会设法谋求一个政府职位,等他老了,他就会带着在殖民地掠敛的财富,和在战争中获得的勋章,赫赫扬扬

地回到家乡度过最后的日子。

他或许会下地狱,但谁知道呢,伦敦以及每个有权势和财富的地方,为什么总是少不了献祭与黑弥撒?不就是那些有财势的人在想法设法地避开最后的结局吗,他们都很清楚自己会下地狱,为了逃开死后的折磨,他们什么都愿意,什么都能做。

别说他可能上天堂了,就算是想象一下他今后可能重新以一个清白的受害者身份回到伦敦,继续享有权势和地位,弗雷德里克都要浑身颤抖,在愤怒之余,他更感到害怕,难道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吗?无法改变?罪人得意,无辜者却连申诉和复仇的机会都没有?他想要拉开利维束缚祝自己

的手,它们却纹丝不动,“你的兄长在看着你。”半恶魔将弗雷德里克的头微微转了一点,看到兄长的眼睛时,弗雷德里克陡然失去了力气,他对兄长是有愧的,即便兄长一直说,他的侄子早在他赶去威斯敏斯特公学之前就被恶魔占据了躯体,灵魂也不知所踪了,但他还是会感到痛苦,如果他能再快一点呢?再谨慎一点呢,甚至,在最后的时刻,他抓住了恶魔,逼迫他交出侄儿的灵魂呢?

他在大瘟疫的时候留在伦敦,也不是没有用自己的生命来悔罪的意思,只是上帝最终还是宽恕了他,他完好无缺地活下来了,并且因为这个原因,他得到了女王的赏识,兄长对此感到欣慰和喜悦,他坦诚地告诉弗雷德里克,可能在不那么久远的将来,他会成为女王身边的人——一个隐形的,透明的人,一颗藏起来的棋子,但对于兰姆家族而言,没有一个公开的支柱,会引来许多人的觊觎,他能够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真实太好了。

兄长说,太好了,弗雷德里克根本没勇气去对抗女王的意愿,警察厅厅长虽然已经被敏锐的人察觉到了其重要性,但对于民众来说,远不如市长和法官来得熟悉,他若是被撤职,人们会感到遗憾——女王可能会补偿他一个富足但无足轻重的官职,那么就连遗憾也不会有了,之后的警察厅厅长只要继续他之前的措施与计划,就不会引发大的动荡,但他的兄长会感到失望,兰姆家族也可能会陷入新的危机。

弗雷德里克终于不动了,利维松了口气,看向画像外,驱魔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圣水已经撒过了,以耶稣基督的名义他们询问恶魔的真名,但回答他们的就只有恶魔的嘲笑和辱骂,行刑椅被拉扯得咯吱作响,这可是一件圣物!这个恶魔确实非常棘手,利维收回视线,免得被发现,但他猜到的事情,驱魔人也能猜到,克拉玛抽出一根长长的铁荆棘,在手里挥舞了几下,发出了飕飕的响声:“我们要用这个把恶魔打出来!”他大声说,一边想着那时候他被打得浑身疼痛是不是也是那个半恶魔在乘机作祟。

尼克尔森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恶魔马上控制着他的牙齿合拢,差点咬掉他半根舌头,克拉玛立即将一块圣像板卡进他的牙齿之间,“喊!”他高声说:“喊出祂的真名!”尼克尔森立即发出了一连串不那么清晰的音节,但克拉玛马上就猜到了恶魔的真名——他们背诵过所知的每个恶魔真名,他捧起了经书,“以耶稣基督的名义!我命令……”他想要说出恶魔的真名,同时感受到一股似乎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他的内脏被抓住了,无形的大手在揉捏它们,痛楚与恶心同时涌上来,让他没法说话,但与此同时,另一个驱魔人捧着经书跟了上来,清脆的,低沉的,明亮的,温柔的,这些声音就如同铁索一般紧紧地将恶魔捆绑住,克拉玛坚持着举起十字架,贴在了尼克尔森的额头上,尼克尔森大声尖叫,克拉玛死不放手,在一阵浓烈的硫磺气味和黑色的烟雾中,一道凡人看不见的门打开了,铁索拖着从人类身体里驱逐出来的恶魔,飞快地坠入了地狱,恶魔最后发出一声诅咒。

“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这个诅咒平时驱魔人只会以为是对着自己的,现在他们都知道那是对着谁,克拉玛精疲力竭地站起身,“没注意”让行刑椅和椅子上的人一起摔倒在地上,尼克尔森叫嚷着,但等了好一会儿,才有驱魔人把他松开,他才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就看见了威廉.兰姆,有一瞬间这个人间的恶魔感到了一丝畏缩,但随即他就露出了可憎的笑容:“原来是您,子爵大人。”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笑容就变大了:“你带来了女王的旨意吗?”

“陛下要你马上离开伦敦。”威廉.兰姆平和地说,仿佛他对这个人的罪行一点也不了解似的,“你要立即返回旁遮普,你仍然是旁遮普的总督,但在得到女王陛下的旨意之前,你永远不能踏上英格兰的土地。”

尼克尔森紧绷的肩膀慢慢地松弛了下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深深地向威廉.兰姆鞠躬,“请向我转达对女王陛下最深刻的愧疚与歉意,请告诉陛下,我对她的忠诚就如同阿托克要塞那样永远不会倾毁,我期待着她的召唤,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威廉.兰姆毫不动容地点点头。侧身让开了位置:“你该走了,总督。”

尼克尔森回过头,向每个正在注视他的人投去一个得意的微笑,他走了出去,没有人阻挡他,他叫了一辆马车,立即飞驰到港口,在那里乘上了一艘随便到什么地方的船,反正他可以从任何地方返回旁遮普,他感到非常满足,愚弄了恶魔,愚弄了教会,愚弄了驱魔人,愚弄了俱乐部,愚弄了许多以为他是个蠢货的聪明人,这件事情他会放在心里咀嚼到最后一刻。

不过他也很小心,在伦敦,也不是没有品行高洁,并且不惮于生死决斗,也不会担心令女王不快的人。所以他没有一点停留彷徨的意思,等到了海上,他就可以安下心了,谁能追上一艘正航行在海上的船呢?

——

“大利拉!”

大利拉是被一声尖锐的叫声吵醒的,她从床上爬起来,十分迷惑,在这里可没人敢这样叫她,她是黑窗户酒馆里鲁的情人,身边还有一个瘦削但身手出众的灰侦探做她的第二个床上贵宾,她的房客们也都是一群不那么好惹的家伙,但这个声音她真的有点熟悉——她披上羊毛披肩,在门厅摆摆手,赶走了一些探头探脑的房客,打开门,“是你,蜜蜜?”大利拉喊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蜜蜜的女儿夏洛特身上发生的事情,大利拉已经从利维这里知道了,很不幸,但在东区这种不幸就像是地上的砂砾那样随处可见,而且蜜蜜第一时间就从巴麦尊夫人那里得到了一笔赔偿,一千金镑,或许比不上夏洛特干上二十年得到的回报,但也足够蜜蜜再养出一个出色的“女儿”了。

她将蜜蜜从冰冷的街道上带进厨房,给了她一杯蜜酒的时候没多想,有什么可想的,事情结束了,虽然利维还在忙碌,但大利拉已经不关心了。

“我的女儿被杀了。”

“啊,”大利拉垂着眼睛说,“我听说了。”

“她被剖开了。”

“嗯,节哀。”

“他们抓住凶手了。”

“哦?”大利拉振奋了一下精神,利维还没回来,她还一无所知:“是谁?”

“一个贵人,一个……被女王陛下看重的军官。”蜜蜜说,她的神情和与语气都很平静,只有大利拉感到了一丝不妙,她走向蜜蜜,想把她提起来,扔出去,她一开始就不该让蜜蜜进来!

“怎么才能和恶魔做交易!?”但晚了,蜜蜜面色绯红,无比快速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利拉,你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恶魔,有人告诉我了!让他出来,大利拉,我要和他做交易!我可以卖掉我的灵魂!要是他觉得我的灵魂不值钱,要钱吗,我也有钱!我还能杀人!我会将很多人的灵魂和生命奉献给他!只要他能帮我杀了基恩.尼克尔森!”

大利拉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叫喊,她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将蜜蜜从椅子上拖起来,对着她的耳朵喊:“你疯了!”

妓女的女儿也是妓女,太常见了,而妓女遭遇暴行甚至被杀,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儿,比起大利拉,蜜蜜在考文特花园厮混的更久,她没见过吗,她没听吗,她不知道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妓女迟早会碰到这种事情吗?地狱!她该知道的,“你还有你的公寓!”大利拉声嘶力竭地嚷嚷道:“你还有其他的‘女儿’,她们能给你赚钱,赚更多的钱!你也可以收手,和我一样在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买个田庄,但……”她喘着气:“别再说什么报仇之类的蠢话了,好好想想,是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又是谁告诉你我身边有个恶魔!”

她一边低声说话,一边咬牙切齿地将蜜蜜拖出公寓,扔在结霜的石板路上,天晓得,她只是心软了那么一回,就惹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大利拉关上门,任凭蜜蜜在门外又哭又叫,她走到厨房,拿起了一把刀——这是试探,里鲁向她抱怨过,“你把利维带坏了。”魅魔说“坏了”,恰好与真正的坏相对,但地狱不会高兴看到它们的种子“坏了”。

她正要打开门,声音突然消失了,在她犹豫的时候,门又打开了,利维站在门外,“地狱,”他说:“我刚看了一场好戏,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场。”

大利拉没去问蜜蜜到哪儿去了,“抱歉。”她说。

“没什么,”利维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

约拿站在修道院的钟楼顶端,幸好是深夜,没人看到他身后垂落的半只羽翼,不然准要高声叫嚷起来,半天使有点迟疑地看了看手里的指南针,最终还是用天上的星辰辨别了方向,一振翅膀,就飞到了天上,他越飞越高,直到云层之上——他的脚下迅速地掠过王宫,教堂,弯曲的泰晤士河,鳞次栉比的公寓与仓库,码头,他向着大海飞去,

在没有定位器的时代,一艘船开到海上,就算有航线图,它又按照航线航行,想要追上它也是不可能的,海洋浩瀚,一艘船进了大海,就如同灰尘落入湖泊,谁也找不到它。

但一个半天使可以。

尼克尔森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舱房里的半天使,他面色苍白,脑子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你是……”女王,教会,还是俱乐部?、

“我是谁无关紧要,”约拿说:“三十七名受害者请我代你问好,希望你在地狱能过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