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恶魔化。”
“嗯,”利维放下拉着衬衫的手,就约拿看到的,大概有三分之二的胸口都在呈现这种状态,“还在继续蔓延。”利维说,他的人类头颅被父亲撕掉,带回地狱,同样会受到侵袭,而象征他的恶魔血脉的头颅,在失去约束后也会不可避免的疯狂蔓延,他虽然说服了瓦拉克,但若是他真的堕落了,瓦拉克也不会费那个力气把他转化回来。
“我该怎么做?”约拿问,他也是第一次试着遏制恶魔化,原先他都是直接驱逐回地狱了事。
“我失去了属于人类的一部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利维说:“但我也不是没有准备的,”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老爸,“你看这个。”
约拿接过利维递来的盒子,感觉了一下,没感觉到有什么邪恶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里面装着一个玻璃瓶子,直径大小和他的手指差不多,里面装着缠绕在一起的鲜红带子,他提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但看不出是什么。
“是我的脐带。”利维说。
约拿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差点将瓶子摔在地上,利维握住了他的手,连同瓶子:“小心,小心,”他说:“这可只有一件。”他举起约拿的手,把瓶子放在明亮的煤气灯下,“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半天使,举行黑弥撒的人也不是经常能看到这个,”如果召唤来的是女性恶魔,她们通常会吃掉胎儿,只有少数才会与主持人交换,用胎儿换取祭品;若是祭品怀孕了呢,她连同孩子整个儿都算是主持人和恶魔的东西,若是主持人得力,那么他就能留下自己想要的东西,胎盘和脐带都是相当有用的东西,若是恶魔占据上风,那么结果就更是不用说了。
“只是……”
“母亲的一份礼物,”利维说:“出乎意料吧。”这还是他在黑石修道院的时候,他的老师给他的,他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得到它的,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半恶魔的本能让他牢牢地把握住了它并藏到了今天,或许他的老爸瓦拉克也没想到,也有可能是被骗了——后来利维才知道这是一份何等贵重的馈赠。
“半恶魔必须保持自己的血脉能够平衡。”利维说,这方面的情报他倒是不惮于和半天使分享,反正能和一个半天使和平相处的半恶魔也可能只有他一个了,“有一些半恶魔的人类部分胜过恶魔的部分,虽然很少,但他们很快就会被其他恶魔,半恶魔捕捉到并且吞噬掉,”像是大利拉,如果没有里鲁,她绝对活不到离开修道院,“但若是恶魔部分胜过了人类的部分,那么他就会……”
“蜕变为恶魔。”
“正确!加十分!”利维高兴地喊道,他笑眯眯地低下头:“但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办法扭转的,约拿。”
“就是这个?”
“你也应该知道这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是从母亲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但连接着婴儿,婴儿借助它汲取母亲给予的养分,所以它也能算成婴儿的一部分——可我的母亲是个人类,所以它是人类的一部分,我的,”他加重语气:“我的,人类的一部分。”
“所以你要把它重新融合到你的身体里,来弥补缺失的人类部分?”
半恶魔又要兴高采烈地喊加十分,但在约拿严峻的面孔前暂时退缩了一下:“是的,”他温和地说:“只要将它重新纳入我的身体,恶化的情况就能得到遏制。”
第149章占星(上)
“按照智慧之神的授意,背叛月亮女神的箴言铭语,人们自远方赶来,四面八方,庄严地围绕在一起,占卜者是他们的中心,推测命运,绘制天宫,寻找丢失的财物,预测婚姻的凶吉,军队是否应当在明日出行?殿堂是否应当在满月奠基?所有人都在急切地等待着。”
这首短诗是某个佚名者在十一世纪撰写的,有关于占卜——
威斯敏斯特公学降灵会事件暂时告一段落,弗洛.哈斯廷斯算是自取其咎,阿尔奇.兰姆是他的受害者,还有失踪的贝克与教师,不过这两个人只能算作零头,其他涉及其中的高年级生就要看他们父母的能力与门路了,肯特公爵夫人还在路上,但等她回到伦敦,必然要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这种能够将私生子宠溺到无所不为的妇人你指望她能讲道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忌惮她了,没看女王陛下都要避其锋芒。
歌斐木俱乐部也真是遭了无妄之灾,若是威灵顿公爵还在,威斯敏斯特公学的事情当然应该由他来负责,但他骤然离世,玛哪俱乐部没有首领,当然也没法主导此事,女王只能将这件事情交给伦敦两座圣植俱乐部中仅有的另外一座,毕竟北岩勋爵之前将俱乐部经营的很好,连同之前的亚麻圣母小堂黑弥撒事件,还有直接关系到女王本人的麻醉医生事件——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件小事,谁知道最后能荒诞成这个样子。
女王陛下没多做考虑,直接就将北岩勋爵重新派出了伦敦,让他继续调查威灵顿公爵遇刺一案,这让以尼克尔森为首的人们有点紧张,因为这无疑在表明,女王陛下已经将北岩勋爵的等级从无视调整到了爱惜,她知道若是肯特公爵夫人回来,肯定会拽着北岩勋爵疯狂撕咬,不咬下一块肉来绝不罢休,毕竟站在肯特公爵夫人的立场上,如果不是歌斐木俱乐部的成员太过固执,坚持要调查个水落石出,她的儿子就不会铤而走险,召唤出他没法应对的恶魔来,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召唤出了危险的大恶魔,当时俱乐部有那么多教士与驱魔人在现场,难道就不能保下弗洛.哈斯廷斯的一条性命来吗?
这也是此时大部分达官贵人的想法。错的肯定是别人,就算是我错了,我也不该是付出代价的那个人。
“这可能是墨尔本子爵的谏言。”在一场不对外的私人沙龙上,有人低声说——阿尔奇.兰姆在公学遭到排挤与欺凌,不奇怪,就是长辈的看法渗透到了孩子的心里,若不是这次意外,也不过是学生间的追逐打闹,根本不值一提——但阿尔奇死了。
他是第三代墨尔本子爵的孙子,而将来的第四代墨尔本子爵也继承了其父亲与大伯的衣钵,在外交场上长袖善舞,如鱼得水,原本看在第二代墨尔本子爵,前首相的面子上,就算他是个碌碌无为之人,女王也会给予嘉奖与照拂,何况他又确实是个出色的人才——现在可好了,在这些buff下,他又多了一个身份,失去了独生子的父亲,一个不折不扣的苦主。
这位兰姆先生一回到伦敦,就立即得到了女王的召见,据说他们在肯辛顿宫交谈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还有阿尔伯特亲王,还有诸位王子与公主一同进了晚餐,第五天,他就得到了一个子爵的爵位,立即从下议院跃升到上议院,据说女王有意将他超格拔擢到内政大臣,但受到了现任首相的反对,此事搁置,但谁也不知道女王是真的放下了,还是蓄势待发,要知道内政大臣不但是个紧要的职位,还曾经属于前首相墨尔本子爵。
弗雷德里克的兄长也和大伯一样叫做威廉,此时的人们很喜欢给长子起这个名字,威廉.兰姆,也可以说是继承了二代墨尔本子爵的名字,子爵曾经的政敌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年轻的兰姆先生神采奕奕,五官俊朗,除了因为丧子之痛有点神情忧郁,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这可是叫人烦恼!要知道,别说女王,就连国王,主教,甚至大臣们,议员们,直到最底层的平民,都喜欢容貌端正,气度不凡的人,而这位兰姆先生站在那里,就很有说服力!
没人知道,当威廉.兰姆踏上不列颠土地的时候,第一个见到他的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北岩勋爵,别误会,北岩勋爵还是那个不懂得拉帮结派的傻大个儿,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亲自来见威廉.兰姆,是担心他因为失去了独生子,导致情感超越了理性,说出,或是做出了令人悲痛的行为,尤其弗雷德里克.兰姆,他是北岩勋爵看好的一个年轻人,有着贵族中少见的热忱与勇敢,但这次侄子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这时候你说什么
阿尔奇.兰姆早就死了,弗雷德里克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等等,完全没用,他被这个噩耗完全地打倒了,他几乎不敢离开房间,因为不想看到父亲和兄长失望的眼神……
威廉早就在信上看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必然是悲痛的,但没有如北岩勋爵以为的,因为儿子的骤然离世而失去对自身的掌控,勋爵看到的还是一位冷静而又体面的绅士,相对弟弟对于自身的严苛态度,他非常宽容,“我会去寻找真正的凶手。”除了那些欺凌他孩子的高年级生外,还有的就是弗洛.哈斯廷斯,比起那些高年级生,弗洛的行为更可憎与亵渎,他居然召唤了一个恶魔,让祂侵占了阿尔奇.兰姆的身体,作为另一个世界的知情者之一,威廉.兰姆太清楚不过阿尔奇的下场了,不是已经被恶魔吞噬,就是成了地狱的收藏,想要重新找回他的灵魂,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弗洛是死了,但康罗伊男爵和肯特公爵夫人不是还在吗?
北岩勋爵的到访让他感到意外,更意外的是,北岩勋爵居然只是为了他与弗雷德里克的兄弟感情而来的,威廉也不免感到了一丝安慰,他当然不会去责备弟弟,不过他也因此找到了一个值得信任的盟友——在他离开英格兰的时候,事态还没有那么糟糕,但既然境况已经向最令人不安的地方演变过去了,他也回到了伦敦,可能要受到女王重用,那么再将另一个世界排斥在敏锐的感官之外,就只能说声愚蠢了。
“你是说兰姆开始与平民媾和了吗?”
“兰姆并不是一个古老的姓氏,”有人愤愤不平地说,“他们虽然有世袭爵位,但这个爵位的来处并不光明正大。”
“第二代墨尔本子爵也未必就是他父亲的儿子,”有人嬉笑着说道:“第一代墨尔本子爵夫人据说非常风流。”这种话就有点有失风度了,马上有人嘘他,也幸好是在私人沙龙上,若是在公开场合或是俱乐部,以后这个人很难再踏入有规格的交际圈,毕竟按照现有的道德标准,可以做,但不可以说。
“不说墨尔本子爵本人,就连他的夫人,据说与拜伦勋爵……”
烛光昏暗,话题也逐渐向暧昧的方向滑去,不过这种流言蜚语丝毫不能触及威廉.兰姆在女王陛下面前的恩宠,他开始频繁出入肯辛顿与白金汉宫,有他在女王陛下面前说话,女王很容易就能想起北岩勋爵,哦,还有因为拉结而与勋爵达成约定的科恩伯里子爵夫人——这次女王陛下没有将北岩勋爵顶在身前让他去对抗肯特公爵夫人,而是把他调开,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些利维只隐约听说了一些,在约拿的帮助下——主要是拿到了约拿的血肉,也就是最纯净的圣水,手指那么长的一根脐带终于能够长成足以弥补亏空血肉的大小,另外,约拿也只是一个好人,他没有给了血肉立即就走(也有可能担心被利维拿去做坏事),而是在他身旁守着,看着他好了大半才离开。
不得不说,有了约拿的帮助,利维算是度过了这个难关,之后他也没有回到野葡萄公寓,他不确定穆林的陷阱有没有里鲁卷入其中,别忘记里鲁也是个魅魔,他在歌斐木俱乐部待了一阵子——成员们对这个半恶魔有点好奇,但既然有北岩勋爵做担保,他们也就让他去了,反正歌斐木俱乐部的牢狱与收藏室都处在半空的状态,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俱乐部里原先也有几个半恶魔,但都不在伦敦,“他们的控制力……不如你。”一个成员这样说,一边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利维,利维在俱乐部待了很多天了,期间没有出现过一星半点的差池,如果不是成员中的半天使还是按捺不住对他的厌恶,他还真像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既然我们有人类的那一半,就应当具有另一半的优点。”利维不那么客气地说:“我也认识一个半天使,他就能毫不在乎我的出身,他还是我的好朋友呢,坦诚相见,可以将性命相互交托的那种。”
对方看了半恶魔好一会儿,才勉强说:“这种谎话就不必了。”
利维也知道北岩勋爵一直在忙什么,不过自从威廉.兰姆得到了女王的青睐,并隐约与歌斐木达成盟约,针对勋爵的攻击就变得强烈起来,英格兰的上层经过数百年的联姻、交易与共同犯罪,早就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外来人若是要分走他们手中的权力,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多得是人在他的路上下绊子、
本来一个成员已经在威灵顿公爵的庄园外找到了个目击证人,他说自己可能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面目陌生,可能就是杀害公爵的凶手,估算时间也差不多,但等到勋爵亲自去找他的时候,他连同他的家人都消失不见了——他是附近的更夫,受治安官管辖,治安官也是他的雇主,但治安官坚持说,没有听到任何不同往常的响动,至于那个更夫,他可能自己走了,谁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他不是奴隶,治安官也不是奴隶主,至于他说的陌生人,治安官只有发笑,“勋爵先生。”他说:“我们这里不是穷乡僻壤,萨里郡多的是达官显贵的庄园与别墅,每次他们来度假,浩浩荡荡的总是带着一大堆仆人,你说这些仆人的脸,谁能记住几千个人的每一张脸啊。”
这下子就算北岩勋爵再迟钝,不谙世情,也知道这条线索已经算是断了,他只能期望如果是对手拿到线索,可以继续追索下去而不是漠不关心地放在一边,是,女王陛下说过,谁找到了杀死威灵顿公爵的凶手,谁就是玛哪俱乐部的首领,但也有一种可能,若是所有人都毫无成绩,难道玛哪俱乐部就一直没有首领吗?
听说肯特公爵夫人回到伦敦后,就曾大声抱怨过,如果当时让玛哪俱乐部来调查这个案子,她的孩子就根本不会有事!“平民是无法了解我们的。”她这么说,居然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
“我和你们一起去?”利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