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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38节(2 / 2)

当然,也有恶魔诅咒他,一旦他死了,他就会因为父亲与母亲的罪孽,他身上的原罪直接下地狱,下了地狱,他驱逐的魔鬼们会成群结队地在入口等候,他们会为他准备一个大型游乐场,他会遭受到每一样由人类或是恶魔发明的酷刑——对此他也不是很在意,他认为自己应该能上天堂,虽然他背负着沉重的罪孽,但他非常虔诚,每次礼拜都没错过,他还做过很多次弥撒,唯一的翅膀也不是那么黑。

万一,他是说万一,他落进地狱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立即成为一个大恶魔,他在人世间做的是猎手,不认为自己进了地狱就会便变成猎物。

至少在今天前,他是这么想的。

他是第一次看到来自于天堂的光,他不假思索,向这道光奔了过去,他张开了双臂,也张开了单只的羽翼,风急促地穿过他的头发和大衣,他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有我!”他大喊:“还有我!”

他正看到威灵顿公爵的灵魂正在往上飞去,速度看似缓慢,但他抵达的时候,公爵灵魂的足尖已经越过了他的头顶,他伸出了手,想要抓住它,但一股耀眼的雷电瞬间穿过了云层,空气和光,它打在了半天使的身上,直接将他打入淤泥,电流犹如小蛇般地在他身上行走,每一寸皮肤都在闪耀着代表着罪责的火光——那种痛苦与伤痕不但停留在他的躯体上,还深入到他的灵魂中,他凄惨地嚎叫着,在泥地里蜷缩起身体。

他昏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人们已经找到了威灵顿公爵还有他,他面色苍白地跟随人们将公爵的遗体搬运回庄园,北岩勋爵看到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勋爵不知道昨晚的事情,还以为他是在阻拦刺客的时候受了伤。

公爵的妻子和两个儿子还在伦敦,他们先到了庄园,公爵夫人的神情十分冷淡,她和公爵曾经相爱过,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爱情也像是被锈蚀的金属那样黯然失色,至于公爵的两个儿子,长子和次子一样的平庸,他们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还是北岩勋爵一边向女王通报这个不幸的消息,一边强忍悲痛,将公爵的遗体送往伦敦——因为按照公爵的遗愿(他曾声明,他的身体“将由他的君主支配”),他的爵位,曾经的功勋,不可能在庄园附近的小教堂举行葬礼,果然,他们还没到伦敦,女王的使者就带来了命令,公爵将会被举行国葬,葬礼在圣保罗大教堂举行,他也会安葬在那里。

圣保罗大教堂是英格兰第二大的大教堂,在政治意义上仅此于王室专用的圣乔治大教堂,无数重要人物在此长眠,现在又有一个人人赞誉的英雄安身于此,葬礼筹备整整持续了两个月,在伦敦最冷的几天里,威灵顿公爵的葬礼终于在一个早晨开始——十二匹头戴黑色鸵鸟羽毛头饰的黑马拉着一辆沉重的殡葬马车,车辆用了如同炮车一般的青铜车轮,车壁上装饰着头盔,长矛,火炮以及一切与战争有关的饰品,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在伦敦的街道上前行,两侧有骑兵护卫,后方跟随着他的亲人,好友与下属,还有将近一万名支持者,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延续了有数英里,左右两侧的房屋与巷道聚集了一百多万人观看,在车轮陷入泥沼的时候,他们都走过来帮着推车。

等到了教堂,北岩勋爵毋庸置疑地成为了抬棺人之一,他的另一侧是尼克尔森,被人称为旁遮普之狮的年轻将领,他们之间没有目光交流,一起直挺挺地盯着前方,勋爵可能出于悲痛,尼克尔森就可能怀抱着另外一种想法了,毕竟在威灵顿公爵去世之前,他还坚持扶持北岩勋爵,按照威灵顿公爵的想法,他更想让北岩勋爵成为黄金厅,玛哪俱乐部的首领。

玛哪俱乐部的意义与其他十八座圣植俱乐部完全不同,只看俱乐部的所在地,就在白金汉宫的黄金厅,距离女王的办公室不过咫尺之遥,请问,那些公爵,伯爵,将军,大臣,如此费尽心机地想要挤到女王身边是为了什么呢,很简单,就是为了成为女王陛下的近臣,成为近臣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他们靠近女王,了解女王,懂得每个眼神与小动作下的所有含义,他们的一张小纸条丝毫不逊色于首相签署的一纸律令,他们随便说出的几句话,就可以让整个伦敦乃至大不列颠天翻地覆……

还有,女王的禁卫军军团是属于凡俗人的力量,玛哪俱乐部就是非凡世界的力量,不是深得女王信任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入玛哪俱乐部。

对于威灵顿公爵的突然死亡,他的副手尼克尔森当然是欢喜多于悲伤的,之前他百般讨好威灵顿公爵,威灵顿公爵依然对他不假辞色,当然,他知道威灵顿公爵是在厌恶他在锡克时,对那些卑劣的土著们做出的种种血腥残忍的行为,但他也要说,不用这些暴力的手段,英格兰永远无法获得一片平静的殖民地,他是英国人,当然应该站在英国人的立场上说话,做事,威灵顿公爵的看法,让他来说只是狮子老迈后生出的懦弱之心。

威灵顿公爵的棺木被放进了预备好的石棺,乳香散去,弥撒的乐声也渐渐消失,人们回到家里,脱下黑色的丧服——这位伟大人物的离世固然令人哀恸,但生者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正如维多利亚女王,她为什么要去伦敦塔的地下,向诺查丹马斯寻求帮助呢,很简单,她正在为玛哪俱乐部的首领花落谁家而感到忧心忡忡。

若是在五百,不,哪怕是三百年前,女王陛下要选择玛哪俱乐部的首领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那时候的君王还没有脱离教会的掣肘,首领肯定是教会的教士,副手才是君王的人,但现在,就看十九所圣植俱乐部里没有一个首领是教会里的人,就知道女王陛下根本没打算给教会分一杯羹或是插一只手的理由,玛哪俱乐部更是选用了威灵顿公爵来做首领。

她原本以为威灵顿公爵可以再支撑两年或是三年,她可以设法从可信任的人里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对象,没想到威灵顿公爵骤然离世,他留下的空缺一下子成了众人虎视眈眈的目标,对于公爵喜欢的那个北岩勋爵,女王一直有点犹豫,作为一个天生的贵族,金字塔的顶尖统治者,她对平民既不了解也没有多少好感,她不确定是否应当将自己,自己的丈夫以及儿女的安危交在一个农民之子的手上。

但要说尼克尔森,是的,他在军队里有很多支持者,也有人称赞他的杀伐果断,但也有人认为,他对锡克土著的残暴行为表现出这个人在道德品行上有所缺失,另外,她又担心这个过于虔诚的家伙会更多地靠近教会,而不是王室。

女王的想法自然而然地被她身边的人传达给了更多的人,尼克尔森感到焦躁,歌斐木俱乐部里也不免人心惶惶,北岩勋爵几乎无法继续沉浸在失去师长与庇护者的悲痛里,只能打起精神来重新将俱乐部管理起——又一个圣诞节快要到了,大大小小的黑弥撒也跟着多了起来,等到圣诞节当晚,又会是一个高峰。

肯辛顿宫再次被妆造一新,到处挂满了红色与绿色的丝绸,阿尔伯特亲王带着爱德华王子亲自从郊外砍了好几棵冷杉树回来,它们被竖立在窗外,女王陛下一转头就能看到它们郁郁葱葱的绿色针叶,还有各种各样的花瓶,花篮,礼物盒,这些都要早些准备起来,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太冷了,亲爱的。”维多利亚女王再次看到窗外多了一棵冷杉树的时候说道,阿尔伯特亲王无所谓的摊开双手,他还没来得及洗手,他靠近女王,在她的面颊上吻了吻,一边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帕擦手,一边说道:“我知道威灵顿公爵的去世让你很不开心,”他说:“你一直情绪低落,我的陛下,我可以理解,但我也希望你能尽快从这种悲伤中脱离出来——”

“我会的,”女王也吻了吻自己的丈夫:“我会的,阿尔伯特,”她叹着气说:“只是,墨尔本子爵离开我了,现在威灵顿公爵也离开我了,在我即位的时候,他们就如同两根最坚实的立柱帮我支撑着这个国家——我多么希望他能再等几年,等我再熟悉一些,再从容一些……”

“我会帮助你的,”阿尔伯特亲王大胆地将擦拭干净的双手放在女王的肩膀上:“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可以相信我。”

女王沉默了一会,没有给出阿尔伯特亲王想要的回答:“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布置圣诞树?”她问。

阿尔伯特亲王的面孔上顿时掠过一阵阴影,他微微转过脸免得让人看出他的愤怒与羞惭,“就这几天吧。”他说。

人们总是错估了阿尔伯特亲王对女王的影响力,一旁的科恩伯里子爵夫人心想,譬如圣诞树,有人说用一棵树来庆祝圣诞是女王为了迎合阿尔伯特亲王所做的,但真实情况如何呢,最早的时候是夏洛特王后在1800年就开始用圣诞树来装点城堡了——所以恰恰相反,阿尔伯特亲王弄来的圣诞树是为了让女王感到开心。

装扮圣诞树可以说是女王在处理政务之后的最大消遣了,毕竟威灵顿公爵葬礼的余波还没过去,她也没心思举办舞会或是沙龙,也许是为了兑现诺言,阿尔伯特亲王这次花费了很大一笔钱,在议事厅的桌子上摆满了数之不清的鲜花,摆在圣诞树下的,色彩缤纷的盒子简直就如同落在地上的雪花那样多,女王,亲王还有他们的孩子亲手布置的圣诞树有十二英尺那么高,有九层树枝,每层树枝上托举着火光闪烁的蜡烛,挂着小盒子,小盒子用丝带系着,里面装满了甜蜜的糖果与饼干,还有琳琅满目的饰物和玩具,被随意地摆放在各个角落。

最后阿尔伯特亲王拿出一个匣子,取出里面的一颗大星星让女王亲手挂到一棵只有三英尺高的小冷杉树上。

一拿到手女王就立即感觉出这不是铁镀金,或是银镀金的装饰品,她举起来仔细打量,发现那一道道绚丽的火彩也不像是玻璃做成假钻石才有的,她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动人的笑容来:“一个惊喜?阿尔伯特?”

“一个惊喜!”阿尔伯特亲王喊道:“怎么样,你喜欢吗?”

“毫无疑问!”女王干脆利索地说道,她高兴地将这枚大星星放在自己的胸前,大星星大约有她的手掌那么大,底座应当是铂金的,一种比黄金更贵重的金属,中间是一颗大约十克拉的蓝钻,星星的轮廓线上镶嵌着更小一些的白钻,钻石的品质很高,而且女王一眼就看出,它可以作为胸针也可以作为挂坠使用,她愉快地比了比,反身环抱住亲王的腰肢——矮小的她抱这里最合适。

“你花了多少钱?”

与人们想象的不同,此时的维多利亚人即便是在夫妻之间,谈论钱财也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婚书更像是一张财务往来的契约,嫁妆多少,什么类型,婚后丈夫对嫁妆有多少处理的权力(是的,这个时代丈夫可以随意处置妻子的嫁妆,但有时候女方会在婚书附带的契约上限定如何使用,免得男方将妻子的嫁妆挥霍一空),女性在婚后可以问丈夫要针线钱,就是零花钱——因为女王的身份不同,没有嫁妆这个概念,但她将王室财务交给了阿尔伯特亲王打理,而阿尔伯特亲王不负其望,将本来赤字的王室财政在几年后就成功的转为了盈利,不过作为代价,女王的置装费有大大地缩减过。

这份礼物当然佷得女王的欢心,但她估计了一下这个挂坠的价格,可能要在两千金镑左右,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过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五百金镑。”

“我不信,”女王说:“它绝对不止五百金榜。”

“如果是从那些贪婪的商人手里买,当然五百金榜不止,可能要三千金镑也说不定,”亲王将大星星别在女王胸前,“但这是一个忠心的朋友从印度带回给我的钻石,我特意找了一个手艺精湛的工匠做了镶嵌,这是我亲自设计的式样,你喜欢吗?”为了给女王别上胸针,亲王不得不深深地弯着腰,以至于错过了女王的第一表情。

“我可以知道那是谁吗?”阿尔伯特亲王再次直起身的时候,女王微笑着问:“谁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惊喜?”

“当然是旁遮普之狮,我们最英勇的将军,”阿尔伯特亲王笑吟吟地说:“他从锡克的王公那里弄来了这些钻石。”

“尼克尔森?”

“还能是谁呢?”阿尔伯特亲王说,“我知道了。”女王说,接着,她没有再提钻石的事情,而是继续欢欢喜喜地挽着亲王的手,去和孩子们分享装饰圣诞树的快乐了。

——

“这个,”晚上女王就寝的时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暂时性先放在盒子里吧,不要拿出来。”

一旁的另一个卧室侍女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但在亲王赠送礼物的时候恰好就在一边的科恩伯里子爵夫人马上反应过来了,她的手很巧,一下子就将那枚大星星胸针从女王的衣服上摘了下来,找了个空匣子装了起来,在上面扎了一根丝带,给女王看了看后收在了梳妆台抽屉的最底部。

“你说他是怎么了?”女王好似有意无意地问道。

她没说那是谁,科恩伯里子爵夫人心里明白,但也没回答。不用她给出答案,女王心里也明白,距离圣诞节不过一周,按照常例,圣诞前三天他们会举行晚宴,专门款待俱乐部的首领与成员,每个首领都要从女王首领接过礼物,但玛哪俱乐部的首领究竟是谁,到现在也没定下来。

第117章弄巧成拙的尼克尔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