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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侦探 第22节(2 / 2)

利维笑嘻嘻的一摊手:“那我可真是无话可说了,”他甜滋滋地说:“人类本来就背负着原罪啊,就算是那些不信的,不信也是他们的罪,就算是他们还在襁褓里,或在妈妈的肚子里,还没出生也是一样呢。”

医生看了眼院长气得铁青的脸,但作为一个信仰淡薄的人,他也不想去反驳利维的话:“那么,”他调转话头:“他们还会继续刺杀我吗?还有那些可能在接生手术中设法减轻产妇痛苦的人?”

“有可能,”利维往桌上一趴,托着自己的脸:“但你很特别,医生,一个半天使,还有一个天使,以及怜褔会。”

“我确实,”医生犹犹豫豫地说:“我想我的确接到了一份邀请,不过非常隐晦——一位身份尊贵的先生,要求我在这几个月内多做几次乙醚麻醉接生手术,并要求在旁围观,为此他愿意承担产妇的所有医疗费用,当然,你知道我一直在为穷人义诊,对那些几乎没有收入的母亲来说,这简直就是久旱甘霖,我做了几次手术,都很成功。”

“那位先生的身份,尊贵到什么地步?”

“我不知道,”医生说:“但我偶尔看到了他从披风里露出的一截翠鸟蓝丝带。”

第62章约翰.斯诺医生的价值(中)

晨光逐渐移过湖泊、溪流、树林,用来分割地块的树篱,最终落在了肯辛顿宫的黑灰色屋顶上。

肯辛顿宫曾经只是诺丁汉公爵的一座庄园,在十七世纪的时候才被当时的威廉三世买下,并加以扩建与修缮,但在王室拥有的宫殿中,它并不能算是最为堂皇庄严的,也不具备特殊的政治意义,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还是个胎儿的维多利亚女王即将降生的时候,当时的摄政王乔治才允许他们在弟媳在肯辛顿宫中生产——不过在维多利亚女王登基之后,肯辛顿宫就一跃成为伦敦的真正中心了。

尤其现在已经是1850年,37年登基的女王陛下年近而立,当初才登基的她就被许多人称赞说具备君王的特质与意志,现在做了十三年女王的她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政治动物,哪怕时常有传闻说,她已经被四个孩子消耗掉了所有的体力,对政务越发力不从心,总是精神恍惚,恹恹欲睡——不是将工作交给首相,就是交给她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甚至交给她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当然,最后一种说法已经过时了,因为就在不久前,肯特夫人被迫回到德国的莱宁根,按照她的话来说,只不过是思念在前一段婚姻中的儿子,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较为和善的流放罢了。

但事情的真相果然如此吗?至少让肯特公爵夫人,阿尔伯特亲王,首相,以及一系列野心勃勃的人来说,他们并不这么觉得,或许女王陛下在面对他们时确实有几分温情脉脉,也像是一个温顺的女儿和妻子,或是一个可以任意摆布的傀儡,可等到他们离开女王的房间,回到清冷的室外,就会发现,自己所能拿到的承诺空洞的就像是消融在口中的糖丝,它给了他们一点大权在握的幻觉,可真要履行的时候,这点幻觉并不能支持起什么坚实的框架。

可你要说,别到女王的面前去啦,别去恭维她,呵护她,帮助她啦,他们又不舍得,就为了那么一点甜味——确实很少,但一国君主能够拿出来的一点点,也足以让一个人得到莫大的好处了,这就是近臣的特权,所以自打有了国王和女王,他们身边就没少过人。

八点的时候,阿尔伯特亲王已经起身,因为女王已经在孕晚期,所以他们不在一个卧室休息,这对他或许是件好事——不,作为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并没有情妇,他觉得能够与妻子分开睡,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远不如年轻的时候那样火力旺盛,伦敦的冬季又格外的冷,加之最近阴雨连绵(今天倒是一个好天气),他的膝盖和头都觉得有点受不了——他想点壁炉,但维多利亚却早就习惯了这种阴冷——在他们共用的卧室里,只有最冷的几天才会烧起壁炉来。

“再加点柴。”亲王对男仆说,他搓了搓手,考虑是否要再加一件羊毛披肩,但考虑到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他坐在那张橡木书桌前,在玻璃罩的油灯下,打开装着信件和文件的箱子,一封封,一份份地归档和抄写,这份紧要的工作被为维多利亚交给他后引来了不少人的反感和抗议,大臣们认为,将英国的国事交给一个外国的王子来审阅,实在是太过僭越了——当然,在女王的坚持下,这项任命还是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这份工作很重要,但也很冗累,因为这些都是机密文件,不能够为女王以及阿尔伯特亲王,还有负责这些工作的大臣以外的人知晓,所以归类与抄写工作亲王不能委以他人,十三年了,除了少数陪同女王出行,家庭聚会,宗教和外交事务之外,阿尔伯特亲王就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的看,抄,抄,看。

男仆在壁炉里加了柴,站在一边看了一会,走出门去,又走回来:“殿下,”他说:“有马车正在驶入肯辛顿宫。”

亲王站起来,朝窗户走去,透过玻璃他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没有纹章的马车正在转入广场后方,虽然没有纹章,但他也知道那肯定是维多利亚特许的仅有的几个,能够将马车直接驶入肯辛顿宫的人之一,联系到近几天的事情,来人可能只有一位。

“给我换件衣服。”亲王说,他在男仆的帮助下迅速地装扮整齐——之前他只穿着丝绒睡衣与晨袍,他才走进起居室,就看到了他的妻兄。

“你好,卡尔,”亲王亲密又诧异地问道:“有什么事情让你那么早就来了?”

虽然说是妻兄,但卡尔,也就是莱宁根亲王并不是维多利亚女王同父同母的兄长,不然按照英国的继承法,现在就是国王而不是女王,他是肯特公爵夫人在前一桩婚姻里生下的儿子,虽然不同父,但女王陛下与这位兄长的关系还算是挺融洽的,前一阵子因为肯特公爵夫人愚蠢的行为,她被驱逐出英格兰,当然,最后她还是会回来的,但莱宁根亲王十分担心母亲与妹妹的关系,尤其这个妹妹还是一个强大国家的君王,他更要保持好与她的关系,所以这边肯特公爵夫人一走,他那边就来了。

莱宁根亲王造访肯辛顿宫也不过是为了缓和妹妹与母亲的矛盾,没想到他一来,倒是被维多利亚女王委托了一桩重要的工作。

“昨晚约翰.斯诺医生遭到了袭击。”莱宁根亲王没有心思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

亲王微微一怔,“他怎么样?”

“安然无恙,但据说袭击者中有天使。”

“什么时候圣公会与秘议院的意旨也成了一纸空文了?”亲王面带愠色地问道,对于是否应当减轻孕妇在生产中的痛苦,这件事情在教会与民众中一直有很大的争论声,也有一些狂信徒与阴谋家想要乘机作乱,但因为——亲王看了一眼间隔着两个房间的女王卧室——圣公会的大主教与秘议会的议长已经做出了警告,在他们定论之前,不允许再有暴力事件发生。

“总有一些固执的蠢人。”莱宁根亲王说,就在这时候,有仆从来说,女王陛下醒了,她要见莱宁根亲王。

莱宁根亲王只得向阿尔伯特颔首致歉,他在仆从的带领下走进女王的卧室,卧室里的窗户已经打开了,房间里很冷,冷得不由得让他担心起女王陛下的健康状况,何况她还是个孕妇,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女王鞠躬行礼,在得到允许后,他端正地坐在一张扶手椅上,翠鸟蓝的佩带垂在他

的左肩,他的左侧胸膛佩戴着圣嘉德骑士勋章,几年前女王把它颁给了自己的异母兄长。

圣嘉德骑士有二十五个,除了女王,但在这些骑士中,能够让维多利亚信任,又可以将这些私密之事交付的,也只有阿尔伯特亲王与莱宁根亲王了,但因为这件事情涉及信仰,那么作为外来者的莱宁根亲王更不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第63章约翰.斯诺医生的价值(下)

维多利亚女王在肯辛顿宫的卧室非常大而空旷,她是在这里出生的,但在十八岁成年之前,不,应该说,在威廉四世死去,成为英国女王之前,她都一直和自己的母亲睡在一个卧室里——那种压抑与无奈简直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莱宁肯亲王一边抬着头观赏着墙壁上的暗蓝色壁布,一边回忆着曾十几年前的小碎花壁布,那是他的母亲,也是维多利亚的母亲肯特公爵夫人的手笔,她和她的情夫康罗伊死死地把控着肯辛顿宫中的一切,无论是当时的国王威廉四世还是远在比利时的舅舅利奥博德都无法插手其中,他偶尔来访的时候,也曾劝说过母亲但毫无作用,那时候他看见怀抱着玩偶目光呆滞的妹妹,都觉得她前途渺茫。

肯特公爵夫人的用意很明显,即便无法成为摄政王,也要成为女王身后的操纵者,这样一个被有意养成了废物的女孩,如何能够承担得起一国的重任呢?

但事实出乎人们的意料,维多利亚是个天生的君王。

“陛下。”莱宁肯亲王深深地弯下腰去。

“请起来吧,哥哥。”他听到一个柔和而又清亮的声音说道,他直起腰,看见正坐在一张十分宽大的扶手椅上的维多利亚女王,女王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放在后世人眼中还能被归类到年轻人这一行列,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已经算得上花期已过,何况维多利亚很好地履行了女王最为重要的职责之一,就是为国家与王朝诞下继承人,她和阿尔伯特已经有了五个存活的孩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去掉夭折的那两个,肚子里的是第八个,可以说是一年一个,就算在乡村里,生育能力这么强的女性都少见。

这样频繁的生产按理说会严重损伤母亲的健康与容貌,但就莱宁肯亲王看到的,三十岁的女王仍旧仿佛一朵洁白而娇美的玫瑰,她将赤褐色的长发全部盘起来,深蓝色的眼睛犹如一泓看不见底的深潭,她有着一个犹如男性的挺直鼻梁,嘴唇红润,皮肤细腻光洁,没有一个丑陋的斑点或是皱纹,与装束整齐的阿尔伯特不同,她只在睡袍外面披着一件短绒晨衣,拖着拖鞋。

莱宁肯亲王露出微笑——这种松散疏懒的待客方式在路易十四时代就已经十分流行,是君王在面见臣子时,所表露出来的一种糅合中信任与亲密的姿态,他虽然是莱宁肯亲王,但莱宁根不过是德意志内的一个小公国,其军力与财政根本无法与大不列颠这样的怪物相比,能够成为维多利亚女王的心腹,为她做事,莱宁肯亲王没有一点不情愿的地方。

“母亲怎么样了?”女王问。

莱宁肯亲王微微怔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还能怎么样呢?妹妹。”既然维多利亚不称呼他为莱宁肯亲王,而是哥哥,他也就是自然地称她为妹妹:“大发雷霆,歇斯底里,”他想起女王登基的第一天,或者说第一个小时,就命令肯特夫人搬出自己卧室的旨意下达后,他们的母亲也是这样发疯般的大吼大叫的:“但没关系,她会想明白的。”

“希望如此,”女王说:“请帮我看她几个月,等我安全生产了再让她回来。”

莱宁肯亲王隐约听说过一些之前的事情,他用眼神询问女王,女王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的,我尽量把她留到第三年或是第四年。”肯特公爵夫人毕竟是他们的母亲,现在的道德与伦理也不允许他们将她关进监狱或是处死,但肯特公爵夫人应该明白,她举行黑弥撒,针对的是女王。维多利亚女王现在又处在一个关键而又危险的时刻,如果女王出了什么事,她的长子爱德华只有九岁,那么成为摄政王的就只有阿尔伯特——国王的父亲,与国王的舅舅,国王的外祖母,这两种关系孰近孰远还用说吗?

“我相信你,”女王温和地说,这也是为什么在二十五名嘉德骑士中她选择了莱宁肯亲王的缘故,她在这个位置上,即便同母异父,莱宁肯亲王也是在血缘上与她最亲近的那个,最妙的是他虽然与她流淌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却没有一星半点的继承权,他和她没有利益冲突,只有相辅相成:“那么你今早来,还要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莱宁肯亲王就将约翰.斯诺的事情告诉了女王,维多利亚女王的神色没有什么改变:“他现在还在东区?”

“是的,您觉得呢,我们是否应该将他接回西区,甚至让他住在我的公寓里?”莱宁肯亲王问,在肯辛顿宫里他有房间,但为了能够帮妹妹与女王办事,莱宁肯亲王还是多数住在西区的一座公寓里。

“不了,”女王拢了拢身上的袍子,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清晨的清冷空气:“就让他在那里吧,别打乱他的计划,距离我生产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