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澧站起来,去外间接了个电话。
宋沅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独自出神。
事情的发展,他是没想到的,又或者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从前种种,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否对沈澧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可每次触及到那个可能,他的内心就砰砰直跳,令他无法继续探索下去。
这些年,他都低估了沈澧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如果真的只是个普通朋友,他怎么会一直惦念着他,如果真的只是个普通朋友,重逢之后,他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欣喜?
他自己的心意如何,其实早就昭然若揭了。
只是他一直在逃避,生怕自作多情。
沈澧回来后,宋沅鼓起勇气抬起头,“沈澧,我其实……”
却见沈澧脸色很差,握着手机的手都微微颤抖。
宋沅站起来,急切问:“怎么了?”
沈澧摇摇欲坠,宋沅从没见过他这副脆弱的样子。
他看向宋沅,目光闪烁。
“我没有妈妈了。”
来到医院是半小时后。
现场的救援工作开展得很快,钟晚琳的尸身已经被处理好,暂时置放在一个铁架床上。
沈澧坐在外面,不愿意进去。
向来咋咋唬唬的沈沐都一反常态,倚靠在墙上,抱着手臂,面色沉重。
钟婉怡在里屋哭得呜呜咽咽,谁都劝不动。
沈梓晟走出来,抬手猛地扇了沈澧一巴掌,因为他自始至终没有流一滴眼泪。
“啪”的一声很响,实在太出乎意料,以至于没人反应得过来。
宋沅忙把沈澧护在身后,他有点生气,却无法跟沈梓晟对峙。
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事,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手。
他只能默默陪在沈澧身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
“白眼狼!我沈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沈梓晟怒骂道。
沈澧站起来,自嘲般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沈梓晟表情很警惕。
沈澧毫不畏惧地直视沈梓晟的眼睛,中年男人冷漠的眼瞳里,映满了自私和虚伪。
“我笑你装成这幅样子给谁看,是谁害死了她,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沈澧的声音有些虚弱,说出来的话却直指沈梓晟,丝毫不留情面。
沈梓晟又想抬手打他,“你!”
钟婉怡走了出来,看到这副场景,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拉住沈梓晟。
乌压压一群保镖,把他们围在里面,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像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气氛令人窒息。
钟婉怡的两只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红肿,她自己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来顾着沈家父子。
沈沐看不下去,走过去扶住她,“妈,你还管他干嘛?”
这个“他”,令人分不清是指沈梓晟还是沈澧。
钟婉怡不管沈沐,依然固执地拉着说着说的胳膊,“梓晟,有话好好说,你打孩子干嘛呀?你忘了小澧病还没好了?”
沈梓晟一把甩开了她,“这种没心肝的不忠不孝之徒,他病死了最好!”
“梓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小澧好不容易才回来……”钟婉怡的眼泪又溢出来了。
“这个孽种,不回来才是最好!”
沈梓晟暴怒之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瞬间,全场寂静。
他眼中划过一丝懊恼,“我是说……”
沈澧冷笑一声,“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父亲。”
“晚琳是精神失常,跳楼自杀的,你居然疑心是我害死了她,这么多年的培养,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我不该教训你吗!”
沈梓晟嘴上咄咄逼人,周身的气势却明显减弱了一些。
他说的越多,越显得他心虚。
“但她为什么会精神失常,您比谁都心知肚明吧。”沈澧讥讽。
“小澧,快别说了,看你都把爸爸气成什么样了,给爸爸道歉!”
钟婉怡表现得很急,似乎是唯恐沈澧说出什么。
沈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拉着宋沅的手离开。
身后还传来沈梓晟的暴喝。
“逆子!”
夜已深了,城市的霓虹灯星星点点。
沈澧一路上没说话,宋沅怕他想不开,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来到江边。
凛冽江风吹过,倒让烦躁的内心平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