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潮生偷偷跟宋沅说的,说这话时,正在上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个年轻的女人,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爱穿红衣服。
她看赵潮生跟宋沅窃窃私语,扬起手中的粉笔头便朝他俩扔过去,正中赵潮生的鼻头。
“唉哟——”赵潮生惊呼一声,惹得全班都往这边张望。
“你们俩给我站起来!”语文老师严厉道。
“不知道吃了哪门子炸药……”赵潮生小声嘟囔。
“还说?都给我站出去!”
语文老师一声令下,赵潮生和宋沅只能在众人的注目礼中灰溜溜地离开了教室。
宋沅算是无辜的,站在门外,一声不吭。
赵潮生以为他生气了,挠着耳朵道歉:“不好意思啊哥们儿,我不知道她管这么严,连累你了。”
宋沅却突然一笑,“哪有,教室里本来就闷,现在快放学了,你看,夕阳多好看啊。”
秋日的凉风吹过,远处杨树的叶子都已经发黄,南飞的大雁渐渐隐没在天际。
宋沅趴在栏杆上,将手伸出去,阳光撒在手臂上,像是镀了一层金。
他转头向赵潮生说:“你在这儿站着,我有事下楼一趟。”
“哎。”赵潮生愣愣地答应。
“哎?!不是哥们儿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要去哪儿?”
然而宋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口。
真奇怪。
赵潮生小声嘀咕。
1997年的落日余晖,似乎燃烧着无限希望。
宋沅不想浪费,他想要抓住重生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下到三楼时,他下意识走到二班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高一年级统一最后一节上自习,有的老师会借此机会来答疑,有的则懒得来,也就造成没人管的局面。
二班没有老师坐镇,此时混乱无比。
仿佛有什么心灵感应的魔力一般,后排的沈利抬起头来,正对上宋沅探寻的视线。
“出去走走?”宋沅用口型说,大拇指往后指了个方向。
看懂宋沅的手势,沈利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
二班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不是,他怎么这么自由啊……”
“嘘,别说了,班主任都特别关照他的,他呀,是个孤儿……”
“那倒也是,脸上这么长一条疤,说不定以前是在哪混的呢。”
“有疤吗?我一直没看清他的脸,他老是一句话也不说,我都不敢看他……”
“我也是我也是!”
“哎不过这来找他的是谁啊?”
……
两人走在路上,一起避过熟悉面孔的老师,终于来到学校操场的一处围墙边。
这墙不高,且年久失修,学生能轻易翻过去。
刚入学几天的新生自然是不知道的,可宋沅有前世的经验,在翘课逃学方面已经算是个“老油条”了,所以轻车熟路地就摸到了这里。
“我们俩一起翻出去,有难度吗?”
宋沅一副严肃的教练模样。
“没有。”沈利摇摇头,眼神坚定。
“好!沈利同志,你果然没让组织失望!”
他拍拍沈利的肩头,深明大义。
又发现眼前少年即使身穿巨丑无比的蓝绿校服都帅得一批,便有些悲伤地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他也好想长那么帅。
为什么有的人拥有了完美外貌,将来又会拥有巨额财富?
老天爷,你好不公平。
宋沅内心戏十足,把自己设定成一个带未来大佬逃课摸鱼的小恶魔,两手扒住墙头利落一跳,便上了墙。
他对沈利伸出手,“来。”
沈利抬起头。
一阵晚风吹过,吹开宋沅额前碎发,白净秀气的少年坐在墙头,身后是跳跃欲燃的夕阳,他笑得恣意张扬,对他伸出来一只手。
正像他无数次帮他那样。
也是伸出手,帮他包扎,帮他盛饺子,帮他走出阴暗到看不见前路的人生。
沈利的心脏漏了一拍,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信任,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这么信任宋沅。
又或许是一种执着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