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快了。
他当然会疑惑。
镜子里的自己剑眉星目轮廓深邃,他用着这样一张脸做出平时那些或傲娇或咋呼的大表情时,男生看到的画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十分怪异。
是不是十分违和。
没有镜子,男生的瞳色很浅,浅到几乎映不出他的身影。
因为相遇时就已经暴露,因为渴望表达真实的自己,他没有在男生面前隐藏半分自己的真实性格。所以,一个总所周知的霸总私下性格却如此反差,床上还是个零,空穴来风也不是这么风的。
但男生接受的实在太理所当然,萧永慕当然疑惑过。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明里暗里问,可男生的回复实在无懈可击。
男生并不会拒绝他提出的任何要求,他时不时发癫的时候充其量也只是摇头笑笑,一脸宠溺的模样让他以为自己正在经历被爱。男生盯着他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萧永慕都要以为一拍即合的爱情就该快到如此水到渠成。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完蛋了,好像全是假的。
意识再次收回,沙发上却空空如也。
萧永慕惊了一跳,这人哪里去了?他左顾右盼寻找,一转身,视野却陷入一片黑暗,有人一只手将他的眼睛挡住,一只手将他的身形掰正,熟悉的沐浴露气息变得浓郁,是他精心挑选的木质清香,很配面前的这个人。
还配吗?血液的铁锈味会不会更配。
萧永慕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本能狠狠抖了一下,因为惊惧。
“怎么了?”温润的声音响起,“眼睛怎么红了,躲在哪里偷偷哭吗?”
捂着的是眼睛,萧永慕却觉得呼吸困难,肺子跟着心脏震动,无法保持正常的一呼一吸,他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夜葬雪将手拿开了,他凑近摸了摸萧永慕深邃的眼眸,又顺便拨弄了几下他的睫毛,很顺手亲昵的模样。
“没有,我没。”萧永慕下意识躲了一下,又觉得这样的躲避实在不该,急忙找补道。
“好好好,没有哭。”夜葬雪的声音里都是担忧,“那个想要害你的疯子,很厉害吗,棘手到让你这么困扰。”
萧永慕咬了咬下唇,一副死不开口的倔强样子。
不说,夜葬雪也不追问,他的手顺着肩膀和胳膊向下滑直到插进夜葬雪指尖,与他十指相扣,拉着他一步步来到卧室。
推他进被子里,又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直到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他柔声道,“今天晚上我得回去,学校里有事,没有办法陪你过夜了。”
萧永慕只是看着他,面上不显,被子里却将小腿绷得直直的,拳头紧握到青筋暴起,心脏的跳动声频繁有剧烈,仿佛能听到血液在心房泵动的声音。
“你学校有什么事啊?”萧永慕听见自己说。
“朋友遇到一些麻烦,我回去帮着看看。”夜葬雪平静道。
“学校里的朋友吗?你想和他一起合租的那个?”萧永慕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怕里面泄露出太多不该有的东西,又狠狠闭住。
“对,同年级不同专业的朋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夜葬雪笑了笑。
“我……”萧永慕想再说些什么,却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发出徒劳的断断续续的我和几声气声。
“早点睡,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子了,晚安。”夜葬雪俯身摸摸他的眼皮,很是担忧眷恋的样子,但与他口中的情绪完全相反的,他离开的动作却是那么干脆利落。
“晚安。”萧永慕的嗓音有点哑。
“嗯。”夜葬雪迈步要走。
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嗯?”夜葬雪疑惑回头,抓着他的人在微微地抖,不知是因为什么。
“没有。”萧永慕放开,将头埋进被子里,“你走。”
因为什么。
太多了。
害怕。面前的这个人是实打实的大反派,童年不幸使得他疯狂又阴鸷,若知道他是杀害他母亲的凶手,将他千刀万剐也不无可能,他惹不起,不论是恐惧还是心虚,连质问的勇气也没有,只能不动声色保持无事发生的镇定状。
心痛。
因为终于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情谊都没有。
四周完全静了下来,羽绒被缝隙里隐隐约约透出来的光一瞬间全都没有了。是夜葬雪在离开时顺手关了灯,好细心,好贴心。
“夜葬雪去找顾彦了。”萧永慕在意识海里更新近况。
“是吗?”隔了十几秒,封从周的声音响起,“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累了一天的顾彦也是该早点休息了。”封从周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