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缩在病床边沿,把大半张床留给江序舟。
窗外寒风四起,屋内暖洋洋的,寂静的环境里,只有空调“呜呜”的出风声,同样的沐浴露香味在两人之间飘荡,久久不愿意散去。
叶浔拉起被子盖好,手放在江序舟的心脏,安静地感受着。
这颗心脏正有力地跳动。
从今往后,他的爱人,他的对象,他的江序舟,是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是一个能跑能跳的正常人。
苦难已然过去,面向他们的是崭新的生活。
江序舟一只手包裹住叶浔的手,脑袋偏过来,眼睛却越过身旁的人,看向窗外。
这般幸福的模样长久以来都是徘徊在梦中,现如今忽然成了真,乍然有种不真实感。
“居然到冬天了。”他感叹道。
一年犹如火车传过山洞似的,轰隆一声响过,睁开眼就进入年末。
“……春天都快来了。”掌心里的手动了动,身旁的人呢//喃,“马上都要过年了。”
声音渐渐变小,许久又提高点音量,带着声轻笑:“不过,你这次没有食言。”
确实,距离过年还有一周,今年他们可以一起过了。
江序舟侧过身,乌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绕到叶浔身后,将那人悬在半空中的身体捞了上来:“进来点,要掉下去了。”
叶浔迷迷糊糊地应下来,舒服地朝江序舟怀里缩了缩。
但是,睡着后的他还是忘记了爱人已经痊愈的事情,在后半夜,潜意识里忽然一翻身,滚下了床。
声音不是很大,却也吓了两人一跳。
江序舟立马坐起身,摁亮床头灯,垂眸看着呆坐在陪护床上的叶浔。
灯光亮起的刹那,叶浔顾不上灯光给眼睛带来的刺痛,只是快速抬头观察江序舟。
在注意到病床上的人,嘴唇没有青紫,呼吸没有急促,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时,才松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原因——
他们都没有习惯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一周后,除夕的傍晚。
叶浔和江序舟在山河府陪谈惠,聂夏兰和叶温茂吃过晚饭,念在老人家需要休息,两人便准备提前回家。
上车时,叶浔顺手碰了碰,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朝身旁的人挑了挑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黄//色的平安符在昏暗车灯的照射下,在两人的注视中,缓慢地摆动着。
江序舟第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枚叶浔最开始送给他,而他又返回去的平安符。
他瞧了眼叶浔,又瞧眼平安福,乖乖取下来,重新装进衣服内袋拍了拍:“挺灵的。”
“嗯。”叶浔点点头,收起表情,“那是……不灵我也不会去的。”
说完,浅色的眼睛认真看向江序舟:“……哥,失而复得的感觉的确不错,但是我不想再经历了。”
他移开目光,抿着嘴,深深的吸口气,平复心情。
叶浔的意思,江序舟听明白了。
“以后不会了。”江序舟看向叶浔,手掌紧紧覆盖在他的手上,温柔且坚定地保证,“再也不会了。”
他已经得到梦里的温存和平稳,所以更加不会在乎现实生活中的名与利了。
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已经非常非常足够了。
当车子行驶过半时,江序舟忽然提出去海滩跨年。
叶浔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趁绿灯没有亮起前,飞快扫了江序舟一眼,大脑卡顿一瞬。
以前的江序舟几乎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印象中,总是闹着出去散步,去海边玩水的人是自己,现在怎么换了个人?
“真的吗?”叶浔不确定地问。
江序舟点了点头,解释道:“海滩会放烟花。”
他已经错过了元旦的烟花,便不会愿意再错过除夕的烟花。
他想和叶浔一起感受人间所有细碎美好的小幸福。
用这些小幸福一点点填满他们的回忆。
两人下了车,走进海滩的路上,墨蓝色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待他们停下时,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铺满整个世界。
叶浔的左手被江序舟紧紧拽着,揣进温暖的口袋,右手张开像个孩子似的,试图去接住雪花。
土黄//色的沙滩被白雪覆盖,人们惊讶于乍然到来的雪花,纷纷抬起头。
“就在这里吧。”江序舟停在人群之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叶浔在他的怀里,同样仰起头,星星点点的白色迎面扑来,不多时便落满两人的头发。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网上看见的一段话,具体内容已然想不起来,只记得具体意思——
雪落下的时候,就当是一起白了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