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对于小叶浔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恐惧瞬间爆发,他一手结果袋子,一手擦着眼泪回家。
包子的热气如火般灼烧指尖,烘烤他的全身。
叶浔目送着年幼的自己回了家,小小的背影融入朝阳之中。
眨眼间,他看见自己大学入学前,第一次参加老乡聚餐。
十八岁的他,坐在餐桌最角落的地方,茫然地望着门口——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背着双肩包的人走进来。
那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有两人甚至将手搭在来人的肩膀,他们聊的起劲,中间那人却始终神情淡然,对他们的话没有半点应和,也没有挣脱开他们的动作。
只是默默地站着,任劳任怨地当一个趁手的架子。
叶浔看不清那人的脸,同样回忆不起来那人的名字。
他只能瞧着自己从下到上地打量一遍那个人,但当目光与那人对视上时,又悄然移开脑袋,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尖,过了差不多两秒,再次大胆地好奇地抬眼看向那人。
那人的肩膀动了动,摆脱开旁边人的手臂,径直走向他。
面容逐渐清晰。
是江序舟。
是进入大学一年的江序舟。
那双乌黑的眼睛似块冰冷的大理石,冷冰冰地垂眸,声音也不带半点温度。
他伸出手:“你好,江序舟。”
刚进入大学的叶浔,对学长本就带着敬意。
当他看见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朝自己走来,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时,下意识紧张起来,紧张到不知道该伸出那一只手。
终于在一番思考后,才伸出手,握住了未来爱人的手。
那只手与主人的眼神一样冰冷,没有带一丝温度,冻的叶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白光又一次亮起。
这次,叶浔看见了躺在出租屋沙发上的自己。
沙发旁的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暗示着他正在等另一个人回家。
不久,门开了。
江序舟坐在入户门的椅子上,低着脑袋,被发胶固定的头发有些松散,零星的碎发垂落下来,双臂搭在椅子两侧。
叶浔想靠近,可是腿就跟固定似的,死活挪不上去。
江序舟坐了许久,才晃了晃头,扶着椅子起身,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椅背,换好拖鞋。
他路过客厅,看见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爱人,脚步一顿,嘴角扬起,靠到墙壁注视许久,又转身去了卫生间。
水流声响起,不多时,江序舟便擦着头发,转身进了卧室抱出被子走回客厅,一头埋进爱人怀里。
“嗯……回来了?”沙发上的叶浔闷哼一声,眼睛都没睁开,手就摸上怀里那人湿//漉//漉的头发。
“头发没干呢。”年轻的叶浔推了把怀里的人,“快去吹头发。”
江序舟大概是喝醉了,软乎乎地窝着不动,含糊道:“……抱一下再去嘛。”
“我好想你,小浔。”
他边说边往爱人颈窝里蹭蹭。
叶浔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早已不记得这一幕了。
太久太久了,久到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
“你喝醉了?”他听见自己略带埋怨地说,“怎么喝这么多酒?你的胃不要了吗?到时候晚上又要胃疼了。”
“再胃疼我就不管你了。”
江序舟摇摇头,起身拉开衣服,埋头闻了闻,又重新钻进爱人的怀里,哼唧哼唧地说:“……不要。”
“今天没办法,我下次不会了,再也不喝了。”
“你不要不管我……”
他的语调柔软得不像样,犹如一块松软的棉花。
“……不对,”江序舟眨眨眼睛,思考一会儿,懵懵懂懂地晃晃脑袋,又一头栽进爱人怀里,声音闷闷的,“不对,我都洗过澡,刷过牙了,你怎么知道的。”
叶浔见自己起身,推开怀里的人,双手抱胸,严肃地看着面前醉醺醺的江序舟。
“我洗了两遍。”江序舟那双乌黑的眼睛写满委屈,他伸出两根手指,“我还刷了三遍牙。”
“没有味道了,小浔。”他边说边跟没骨头似的,一个劲往沙发上的人的怀里倒去,“……我就抱抱你。”
“我累了。”
“我也想你了。”
叶浔看不下去了,他巴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抱起喝醉的江序舟,给人按怀里呼噜呼噜毛。
那时候的江序舟很穷,没有特别特别多的钱,心脏也不算特别好,但好在没有其他的并发症,也没有持续恶化到如今的地步,可以勉强算为健康。
然而,叶浔过不去。
因为这始终在回忆深处,这只是濒死前的走马灯罢了。